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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一)

  (一)第十二回鸿途霸业一统千秋绩可惜人生长恨水长东

  【壹】

  四月中旬,杜鹃花开,香气袭人,阳光正好。万氏帅府的楼梯内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响声,林卓涵几乎是一路跑下来的,待她来到楼下,才看到走进来的人只有黎晚曾。她朝他身后望了望,不禁诧异问道:“聿玕呢?”

  黎晚曾朝她颔首点头,清秀眉眼藏有一丝浅浅眷恋,却也只得说:“九少奶奶,副司令尚在西北,我负责回来同大帅商议重事。”

  林卓涵的脸上浮现大片失落,她幽幽地叹了声气,道了声“原来如此”,转而走开几步,又记起什么,对黎晚曾说:“黎副官,天气虽渐暖,风却是冷硬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感了风寒。”

  黎晚曾微微一笑,“劳烦九少奶奶挂心,晚曾定会牢记心上。”

  她淡淡笑过,他也掉头离开,一路辗转过冗长走廊,来到万秦天的书房外,他敲门进去,将亲笔信函交给万秦天过目。

  万秦天已是越发消瘦,轮廓枯老而凛冽,他必要带着花镜来看信件了,过程中剧咳不止,一目十行后,他的手指颤抖起来,勃然大怒地将信函扔到地上,“混帐!”

  黎晚曾听着他的咳声,只觉得他要将五脏六腑都咳了出来。万秦天随手按下了桌子旁边的电铃,就有机要室地秘书长,汪家成的父亲汪祈走进来,万秦天命令他:“去给我发电报,发密函!”

  汪祈看一眼黎晚曾,黎晚曾垂着眼,猜不穿他心思。汪祈便来来回回的开始命人进来,电报机也被搬进搬出,万秦天气喘吁吁地靠在椅子上,过后又有医生跑了进来,氧气罩与镇定剂都给万秦天用上了,他好像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眼睛吃力的转动,看着黎晚曾,他抬手招他过来。

  黎晚曾跪坐在他身侧,他贴近黎晚曾的耳旁一字一句道,“自你小时候起……我就把你当做是亲生儿子来看了,晚曾……小九子的母亲去的早,他小时候,我又忙着征战,是你陪他长大的,他不能没有你,万家也不能没有你,可你做过一件错事,你不要以为我真的毫不知情。”

  黎晚曾心下骇然,万秦天一把抓住他的手,死死的抓着,黎晚曾惊得一抖,抬头看到他眼中布满血丝,“晚曾,这一次……我不准你回去小九子那里,你的主意会害他丢了江山,他知道该怎么做的,你好好的留在府上,代替他照顾卓涵……小九子他……他亏欠卓涵太多了,他这辈子都还不清。可你得去还,晚曾,你当是替我,替整个万家,你必须去履行这个责任。不管你在这帅府里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罪你……你,可懂我的意思吗?”

  不懂。黎晚曾一点都不懂。他在说什么?怕是老糊涂了,在说昏话了。可见黎晚曾满眼讶异,万秦天的唇边却泛起一丝苦笑,他只叹一声:“孽债,这都是孽债。你是我的……都是孽债。”

  而另一边,琴州军的指挥部内,会议室里一片死寂,万少隐的手指时不时地敲打着桌面,眉头紧皱,仿若从未舒展开过。

  三天了。

  蕙惜已经被江成三带走三天。是生是死,音讯全无。早在当天,万少隐还慌乱不已,毕竟她怀着他的孩子,那将是他要出生的第一个孩子。然而考虑到大局为重,他思来想去,甚至决定放弃蕙惜也未尝不可。

  他虽然喜欢她,可还不至于为了她而从琴州撤走。更何况即便是他带军撤退,江成三也不见得会把蕙惜还回。哪有那样的美事,江成三老奸巨猾,万少隐不得不防患于未然。说到孩子嘛……孩子,总会再有的。

  就像在同林初意回去时,他坐在车子里揽着她,她也不再似之前那样冷漠,温顺的像只小猫,偎在他怀里,他长叹一声对她说:“幸好不是你。”

  这话听着无情,可却是有情的。万少隐设想过,假设被掳走的是林初意,他估计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冷静了。

  本以为事情会按照原计划发展下去,剿灭江成三一事也义不容辞,哪只万秦天在这时发来电报,仅此一句——

  “我万家之后,决不可毁于蛮夷之手!”

  万少隐派黎晚曾回去武溪,的确是要他将这事告诉万秦天的。不料万秦天这次的态度十分坚决,他是自知时日不多,见不到孙子,怕是要死不瞑目!

  这样一通电报,再度令万少隐陷入了痛苦的煎熬之中。两全之策何来容易,已经三天,再拖下去只会夜长梦多。无奈之下,徐震铭只好去托人打听江成三那边的口风,试探会否有转机余地。

  可惜江成三也是个硬骨头,不肯轻易放人,倒是坚持道:“万少隐的一个姨太太还入不了我的眼,我江成三也不是那样好答对的,我不要下九流的女子,她怀的是万少隐的种,与我何干。要想换回一大一小,总得拿出些诚意。若不是把他的真夫人来抵,我可不会把这一大一小给毫发无损的还回去。”

  好一个拿真夫人来抵!万少隐当即脱口而出:“他是做梦!”打林初意的主意,门都没有!

  然而万秦天不断施加压力,以孩子为由,使得万少隐左右为难、举棋不定。就连到了现在,会议室里也还是沉默如死,没人敢开腔,唯独徐震铭在转悠了几圈之后绕到万少隐身旁,躬身道出:“万副司令,事已至此,你我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前行。半途而废,只会功亏一篑。”

  万少隐本来就被搅得满心不耐烦,转头看他:“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要我拿夫人出面?徐震铭,这种事你也说得出口?”徐震铭忙道:“万副司令误会了,我是提议顺水推舟,江成三只要真夫人,又不知道谁才是真夫人。”万少隐挥挥手,“你以为他是傻子么?你我的事情,他一清二楚。”徐震铭顿了一顿,又说,“繁生不才,有句话想要斗胆一提。”万少隐眼也不抬的点了头,徐震铭便继续说,“如今江成三有了条件,其实是好办的。大可将计就计,就是委屈夫人去做饵。繁生是考虑到万副司令的姨太太身怀虎种,若落入他人之后,毕竟可惜。”

  万少隐不愿再谈:“只有这个,我不能同意。”

  徐震铭却变了脸,不再好言相劝,而是厉声厉色起来,“万副司令,这已经不再是你个人的家务事。琴州数千万的百姓,你要为他们的生活着想。江成三表面上实行大仁大义,背地里都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私欲。收刮民财,缴纳税款,他简直把琴州当成了他的地盘。万副司令决断有为,抱负之大,不该为了一介女子而危及大事。真夫人送出去,又不是要真的便宜他江成三,待你我剿杀江成三那伙人之后,绝对是可以将真夫人救回来的。”

  万少隐默不作声,徐震铭又道:“姨太太身怀六甲,万副司令心中不舍,繁生我能体会一二。这并非与私心有关,而是母凭子贵,区区一个女人算不得什么,可将门虎子,不能落于他人之手。”

  孩子……说来说去,还是孩子。万少隐在心中低低长叹,被徐震铭说中他耿耿于怀之处,他有口难辨,而想到林初意的面容,他又痛彻心扉,心痛道:“我如何能和她开这样的口?”

  徐震铭见到事有苗头,快马加鞭地安抚着:“也不必开口,只需你我心知肚明。夫人她知道的越少,事情就越好办。这样一来,事后也不会过于伤及到你们之间的感情。一石二鸟,两全其美,万副司令,儿女情长,也莫要忘记鸿途霸业的重要。”

  万少隐将放在桌上的五指慢慢扣紧,他思量着徐震铭的字字句句,沉默良久,转头对徐震铭放出狠话:“我暂且再信你一回,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不然,你就拔出枪来自己崩了你自己。”

  徐震铭脸上一僵,很快又恢复和颜悦色,“万副司令放心,你我所付出的辛苦,自然不会白白浪费,老天眷顾,必定会佑护琴州未来的将领——你万少隐。”

  【贰】

  到了夜晚,帅府里更是一片冷冷清清的气氛,由于万秦天忽病不起,四姨太陪同左右,已经以泪洗面。五姨太抱着还在牙牙学语的聿延侧于一旁,仿佛是预料到了将会出现的最糟状况,她也想到了自己今后的日子,孤所无依,又有个孩子,府里上上下下哪里会容得下他们母子呢?一思至此,泪满衣袖。

  唯独六姨太还在客厅里四处打着电话,嬉笑着要张罗起麻将来打,可是电话拨了一通,都没有人空的出时间,六姨太愤愤不平的骂了一会儿,又去找下人们来凑数。见黎晚曾从万秦天书房里走出,她忙上前去笑吟吟地道:“黎副官啊,你跟着小九子一路征战真是太辛苦了,好不容易回来这边,又要被大帅的病情累心。不如我带你摸几圈麻将,换换心情?”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黎晚曾不由轻叹,婉言拒绝了六姨太的美意。见快活不成,六姨太也就悻悻然地甩弄着纱绢上了楼。黎晚曾心里沉闷,独自一人到府外的花园里点了颗烟。火光照亮了深重夜色,也将他冷峻的侧脸晕染出了斑驳红光。可惜只有短暂一瞬,那光辉转眼就熄灭了。

  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黎晚曾全然没有察觉到,直到林卓涵走到他身侧时,他才恍然一怔,转眼看见她一身玉白色长裙,腰间系着条水绿色的丝带,脚上一双黑色高跟鞋显得她更为素雅。

  比起在陵州相见时,她的相貌已然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她已为人妻,体态却还是瘦弱清丽的,肌肤与胸口的裸露处皆是一片雪白,白得耀眼。黎晚曾再如何谦谦君子,目光也还是忍不住朝她的胸前丘壑处扫了几眼。林卓涵抚着自己手臂,侧眼看向他,耳上碎钻镶绿宝石坠子轻微摇晃。

  也摇晃着黎晚曾的心中水波。

  良久的沉默,两人却都没有觉得尴尬与不自在。林卓涵拂了拂耳鬓旁的发丝,开口是这样一句:“我嫁过来也有四年了。”黎晚曾弹弹烟灰,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道:“四年零两个月。”林卓涵不问他怎会记得这样清,只苦涩地笑了笑,“在那之前,我还不到二十岁,要什么有什么,我二哥说,我一定要嫁个是我如瑰宝的男人才行,他可以不英俊,可以无权势,甚至窝囊一点也没什么,但他会宠着我,爱着我,那样的日子才会好过。”

  黎晚曾放开胆子,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的脸,“九少奶奶可曾感到后悔?”林卓涵望着远方,笑容逐渐隐去,“后悔?我早就已经认命了。我这一生,怕是都要老死在这帅府之中,我也不觉得可怕了,心都能死,又有什么是不能死的?不过是活着而已,活过这一段,再活下一段,怎么都是活。”

  这是个可怜人。黎晚曾触动心扉,他对自己说,她是个可怜的女人。她甚至,从没体会过什么是真正的爱。因她在体会之前,就已经被伤到了心底,日益憔悴,失魂落魄。

  他早就知道她的本性绝不是这样的。一时昏头,他也不怕讲出:“九少奶奶,你何苦因别人而轻贱了自己?这世间并非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你情我愿,长相厮守,那不是空话,都是再寻常不过的。

  林卓涵低笑:“你不需要安慰我。”

  黎晚曾却说,“左右他不爱你,你也不必伤及自己。情意至此,有的男子,是愿意为某个心爱女子而挫骨扬灰终不悔的。”

  挫骨扬灰,终不悔。

  林卓涵看着他,只觉得热泪盈眶,她不认为他这话是对她说的,可她又从未见他露出过什么破绽,然而彼此身份都极为尴尬,于这里相谈太久已是不合礼数的。如此一来,林卓涵慌忙拭泪,正打算疾步离去,黎晚曾却在她身后坚定道:“九少奶奶,假设是为了你,我黎晚曾能够做到,只要你不嫌弃我是个区区副官。”

  林卓涵脑子里轰的一声响,她恐惧,慌乱,不知所措,可同时……又有着隐隐的喜悦。抬起头看着空中满月,一轮皎洁,映满眼底,何处言此心,生怕无处寄情,遭人嗤笑,隐瞒各自痴心。

  只有荒谬二字,林卓涵的手指抚向头上的翠玉簪子,心里念到,亦或者是终于死得其所。

  当——当——当——

  墙壁上的时钟敲响了夜里十点的钟声,房间里点着一盏淡红色的罩灯,连同整个房间都被染出了一层迷离的淡红。林初意正坐在床上整理衣物,一件件的叠好,放进地面上的箱子里,万少隐走进来的时候撞到了门,她被吓了一跳,赶忙起身去迎他,闻到他身上醉意醺然,她担忧地扶着他坐去床上,叹息着问,“你去喝酒了?”

  他支吾着点点头,含糊不清地应着,“是放在书房里的洋酒……我只喝了一点,不碍事。”

  她不得不提醒他:“你打算什么时候从琴州撤走?曹姨太那边耽误不得,你要为孩子着想,毕竟那孩子是你的骨肉,他是无辜的。”

  万少隐也不做声,半晌后才道:“我会尽快的。”接着又爬起身来倚向她,把下巴抵在她肩头上,语气有些怅然:“阿笙,你可会一直在我身边?”她觉得莫名其妙:“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他说:“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事,让你有多伤心,你会不会都在我身边?究竟会不会?”她苦笑:“你喝醉了。”他环住她,像是在害怕着什么,“如果我们只是一对平凡夫妻该多好,我不是姓万,而你也不是姓林,我们可以不去顾及那么多,也不用考虑其他事,财迷油盐,耕田织布,子孙满堂,膝下承欢,阿笙,我多想和你过那样的生活,过一辈子。”

  她侧脸看着他,见他眼眶微热,便心软起来,温言道:“你突然说这些,让我怪不习惯的。你要是因为前阵子我在闹脾气才想这么多,那真是我的罪过了。大风大浪都能过去,我们在这个时候更要彼此支撑,我不会那么不明事理,这种时候还要争风吃醋。等到曹姨太平安回来,你再和我说这样的甜言蜜语,我才会信你。”

  他不由笑道,却是满眼的无可奈何:“若那时我再和你说这些,你是不是就会永远陪在我身边?”他如此殷勤的问着天荒地老,她很是动容,徐徐点头,“等我们老了,就去过你说的那种生活。与世无争,怡然自得,平平淡淡的白头,那就是我想要的至死不渝。”

  他看着她,深深地看着,侧脸去吻她的面颊,磨蹭着她的发鬓,“至死不渝,你答应我的,不能再反悔。”她微笑,“我从来都是言出必行。”他将她抱得更紧,低喃一句:“阿笙,这一辈子,下一辈子,你都是不能摆脱得了我了,我这样爱你,你不要恨我。”

  恨?

  林初意愣了愣神,他已经欺身而来,情不自禁的抚上她的白腻脖颈,炽热嘴唇滑走在她的脸、鼻尖、与唇,她却有后顾之忧,总要顾虑着自己的小腹,不断强调:“你轻点,我现在……你要轻点。”他一把扳过她的脸,带有酒意的舌间肆虐索求,那繁复的紊乱喘息中夹杂着他的挣扎与无助,她却并不知,此后就要到来的断肠之夜。

  他只是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哽咽着重复:“我不能没有你,这一生,这一世,你一定不要离我而去,你一定不要。”

  第二天深夜,天空乌黑,云朵遮蔽住了月光,只有寥寥几颗星。车内的万少隐望着外面的黑色山林,果真是用来隐蔽的好地方,树木几乎融入了夜色中,看不出丝毫绿色。林初意坐在他的身边,总觉得路线有些不太对劲,若是要带军撤退,是走要铁路那里才是。

  她凝望身侧男子的面容,好像也同那些树木一般隐匿于了漆黑的深沉之夜。她的手覆上他的手,柔声问着:“聿玕,我们明天就会到家了,是吗?”

  他默不作声,车子在这时停下,一侧车门被卫戍从外面打开,对方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夫人,请下车。”

  她困惑地看了眼那个卫戍,又看向万少隐,他已经转过头来,眼里深重忧愁,一张口的声音便是哑的,“你先和他去吧,他会先带你去安全的地方,我还要等徐总督来送行,再同他做些后续的交代。”

  他的字字句句是那样真切,林初意不曾察觉有何处不妥。不如说,她不曾怀疑他。只对他微微一笑,道:“那你快些来接我,我等你。”

  他紧紧地攥着她的手,直到她欲下车去,他也不忍放开,“我会亲自去接你,你不要乱跑。”

  她轻声笑道:“我能跑去哪里?我只管等着你就是了。”

  他心里突突地跳,不知为什么会担惊受怕起来,卫戍提醒他:“万副司令,徐总督很快就会到的,夫人不会有事,你只管记得接她离开。”

  万少隐面如死灰,看了一眼卫戍,怔怔地放开了手,林初意随同他向黑暗深处的山林走去,万少隐发觉她的背影越来越远,已经是再也看不到了。

  那之后又过去了一刻钟,万少隐只觉得分分秒秒都是种度日如年的折磨。突然之间,一簇绿色的信号弹划过夜空,万少隐大惊失色,宋志恒手下的传令兵大喊着冲过来:“副司令!副司令!”一声比一声急,万少隐忙冲下车,传令兵气喘吁吁的向他敬了礼:“曹……曹姨太被宋上将救出来了!江成三把她放在了河边的船上……但是,他带走了夫人!”

  万少隐仓皇间下令:“还等什么!追!”传令兵摇头大喊:“来不及了,江成三的船翻了,人也不知去向,徐总督正带兵深入了黑山林,他打算一举攻下江成三的老巢!”

  万少隐如遭霹雳,魂飞魄散地睁圆了双眼。他在这时才醒悟般地悔恨着,这是个计!他也被徐震铭设了局!

  他并不知道有信号弹这回事,更不知道信号弹之后,便是千军万马的铁蹄声与枪炮声。徐震铭带兵冲入黑山林,高声喊着:“杀!不留一个活口!”而这一切的一切,万少隐都被蒙在鼓里。从蕙惜被掳走的那一刻起,他就乱了阵脚,林初意一事又让他六魂无主。看穿了他弱点的人不是江成三,而是徐震铭!

  万少隐咬牙切齿,回想着徐震铭说过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几乎全部都是骗局!他先利用林初意去换回曹蕙惜,再在周围设下埋伏,江成三或许知道是计,可也不会想到徐震铭破釜沉舟般地出卖了万少隐,因为徐震铭根本不曾考虑过曹蕙惜或是林初意的死活,他只为了引出江成三。

  必要关头,他已经做好了牺牲一切的觉悟。唯独不能牺牲掉的,是琴州的拥有权。琴州是他的,他绝不可能拱手送人,奉承万少隐也好,假意归顺万少隐也好,都是为了这一刻而做的准备,他只是缺乏军队,万少隐的到来恰恰填补了他这一漏洞。待到剿灭了江成三的老巢,他也必定会神不知鬼不觉地随便找出一具尸体在万少隐面前糊弄过去。

  若林初意死了,万少隐是不会再有心思留在琴州的。

  这就是徐震铭暗自策划的全部!

  万少隐懂了,他都懂了,可那又如何?早就已经为时已晚!他一把抓着传令兵,歇斯底里地问道:“我的兵呢?他们都去哪了?在跟着谁打?!”卫戍吓得颤声回答:“跟……跟着宋上将。是徐总督说,要去救夫人,宋上将才带兵跟随……徐总督表明铲平了黑山林就能抓到江成三,夫人才会得救……”

  万少隐破口大骂:“徐震铭卑鄙小人!打草惊蛇!好一个借刀杀人!给我找马来,快!”

  卫戍惶然地应了好,万少隐则是越发痛心疾首,他悔恨不已,自己做的是何等愚蠢的决定!竟会信任徐震铭!他口口声声都是说着对林初意的爱,却亲手把她从自己身边给活活地推去了深渊!

  他就是这样爱她的吗?他要拿什么脸去见她!

  荒唐……简直荒唐!

  万少隐思绪纷乱,头顶上的树木被夜风吹动得发出哗哗地响声,像是妖魅在放肆的哭号。也不知过去多久,天际隐隐浮现黎明之光,马蹄声在这时逐渐靠近。万少隐以为是卫戍,猛地抬头去看,只见一批人马前前后后的奔来。领头的徐震铭勒紧缰绳,骏马停住,他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俯视着万少隐,低声道:“江成三的老窝已经被我等瓦解,可他自己不见了,我料想他是逃命去了。倒是找出了十几具女尸,被我放在岸边了,万副司令,你去认认看,说不定会看到你的夫人。”

  清冷夜风吹来,乌云在这时逐渐散开,白昼的光晕洒照而下,万少隐却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了一般,怔怔地站立着,胸口里塌下去的是一片轰然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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