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四)_金玉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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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四)

  (四)第十回花颜失色断去金步摇烽火长情执手望真心

  【肆】

  当林初意推门走进房内的时候,万少隐正靠在木床上检阅军务要件。他紧蹙双眉,微微发出低咳,胸口缠着草草包扎的绷带,以为是手下谁人进来,他头也没抬的吩咐:“给我拿桌子上的水来。”林初意便将杯子递给他,他喝完后将杯子递还给她,而她也没说话,只是站在床边静静地打量他。

  多日不见,他的面容上增添了些许憔悴风霜,在这阴冷的屋子里,他的嘴唇也几乎是没有什么血色的。林初意不由一阵心疼,眼泪也随之啪嗒啪嗒的砸落下来。

  听到这微小的水声,万少隐才发现身边的人还没有走。他有些不耐烦的转头去看,是在那一瞬间,他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万少隐的脑中回响着许许多多的问题,她怎么会出现在这?他所看到的都是真的吗?还是说此刻的他身在梦中?因为太过想念她了,所以梦到了她,但为什么她身上的气息会如此清晰?那仿佛带有魔力似的淡淡香气,环绕在他身侧,令他心中狂喜,连胸膛上伤口的隐隐作痛都被他抛去了脑后。

  她在这时哑然失笑,眼里泪光闪烁,颤声问:“我……我这样穿,果真很奇怪吧?”

  他太过讶异,良久过后,他终于发现她是真实的。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臂,将她轻轻往前一拉,她便顺势靠向他,便站着将他环在自己怀中,他满心都是翻江倒海的激荡思念,紧紧的抱住她的腰,他激动地说:“我已经梦到过好多次这样的场景,你站在我面前,明明近在眼前,却和隔着万水千山一样。我求你过来,你却只对我摇头,我每次都是满心落寞。如今……我不是在做梦了,对吗?”

  “不。不是梦。”林初意的两行清泪止不住的淌下来,一开口便是那千般难言的情绪,“你这人,从前都不会说这样好听的话的,莫不是胸口上的枪伤让你疼得昏头了么?”

  他忙将她拉到床上,摘下她的帽子,长发如黑色绸缎一般落下,他细细端详她的脸,目光灼热,“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一路危险坎坷,你简直胡闹。”

  “我来看你,我担心你。”

  “那也不能……我虽然怪不了你,但我一定要严惩那个把你带来的人。”

  “你要那样做就等于是赶我走,你真要这样想,我干脆现在就离开。”说着,她低声啜泣,万少隐痛心起来,抬手去帮她拭泪,柔声安抚着,“别……我不该说这些的,你能来我这,我是开心的不行了,竟一时痴得说起了混话来。你别哭好不好?我见不得你的眼泪,每次你一哭,我就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你别哭……”那样柔声细语,反而令她哭的更凶。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会勾起她这样多的泪水,她清楚他是爱护她,可她听闻他险遭暗杀的那一刻,她方才恍然大悟,只要他可以活着,其他什么都不重要。这一辈子她都要待在他的身边,哪里都不去。就算前方道路崎岖,她都心甘情愿,荣华富贵也罢,功勋百岁也罢,她就只要他平平安安的。然而,倘若——

  “倘若真有那样一天,你战死了……”她像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仰起泪眼真诚相望,“我就为你去殉情。”她说到情深处,不禁一闭眼,泪水再度滑落,万少隐被她这样一句话而感到震慑,惊讶之际,她已经将身子偎进他怀中,眼泪簌簌而落,“是你在最初来招惹我的,如今我就算要身背众多骂名,我也全部都不打算去在乎了。就像三姐说的,我对你……是永永远远都要生死相随了,什么名分,什么姨太太,都让它们见鬼去吧。你是赶不走我了,我这辈子都要和你在一起。”

  她温热的泪滴不断打落在他手背,他整个人僵住,他多怕这真的是一场黄粱空梦,醒来之后,一切都已结束,她不是在他怀里,他也再没法抱住她。仅仅是这样一想,他就一下子心慌不已,猛地把她拖抱上来,嘴角微动,神色动容,他自唇间吐出一声深深叹息,“我盼了这么久,终究是把这一刻盼到了。我对自己发过誓,你跟着我,我绝不会让你受半点苦,阿笙,我本是不敢奢求什么的,可从我见到你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你必须得是我的,而如今能有你这样一番话,我就算是死了也值得了。”

  她抱怨他乱说话,推开他去遮他的口。他却急迫的将她的手拿开,俯身就落下缠绵的吻。空气中浮动着沉醉芳香,她与他皆是意乱情迷的不能自己。就好似时间都在此刻停止下来,天长地久,与君白头,他在很久之前就爱上了她,而她在现在也姗姗来迟的爱上了他。

  而他知道,他万少隐能在此生拥有她林初意,已是世上最大幸事。

  光晕浮动,暗香萦绕,他扣紧她纤纤十指,就像是将她整个人都牢牢的握在掌心,再也不愿放开。

  到了二月底,北方城都外的别院里落满了一层薄薄雪片,如同飘香的白棉,又像是酒樽中的澄澈玉琼。

  万家溪军就要从北方撤退了,何世章与何靖远父子死后,北方一带的混战局面得到了平复。万氏军阀又割据了一块巨大领土,至此已经成为当时占地面积最大、领土最为繁茂的军阀世家。

  由于此番胜利收获颇大,并且伤亡极轻,万家的士兵们便在撤退前夕夜夜高歌、把酒言欢,汪家成更是同直接下属称兄道弟起来,这样一派和平气息,竟令经历过生死须臾的其他将领们甚是感慨。有朝一日,山河统一,再不必有争夺,也不会再有相爱的人东西两水相隔。

  而再过几日,万家军便要迁去西北剿匪,一时半会儿是回不了武溪了。其实宋志恒有提出过建议,意思是希望万少隐回去整兵,稍作休息后再东征西讨。然而万少隐现今也是羽翼丰满,几场胜仗打下来,他无法收回大肆生长的野心,势必要将西北胡匪剿灭,从而将地图上的红色标记再夺下一大片。

  宋志恒与万少隐的性情不同,考虑事情的角度也就不同。宋志恒并非军旅出身,留洋归来后带着一肚子洋墨水声称要为国家效力,如今他认为骄兵必败,万少隐就嘲笑他慈不掌兵。同时,黎晚曾是无论万少隐对与错都会站在他那一边的,只要万少隐想,他就会辅佐万少隐去攻打任何一座城池,宋志恒苦笑黎晚曾的愚忠,黎晚曾却道:“将命必从,入了军家,一己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到了这几天,雪停下来,天气又正好,万少隐自中枪后就一直在停军养伤,现在终于痊愈,他巴不得要去外面骑马散心。黎晚曾陪同在他身侧,以保护他的安全为首要。一路上又带了一些卫戍陪同。

  许是闷得太久了,万少隐骑着马绕了好几圈还没尽兴,笑容满面的模样倒像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在一旁坐在椅子上看他的林初意穿着一件碎花呢大衣,下巴藏在海棠红色的围巾里,见万少隐身穿戎装英姿飒爽,勒住马停在她面前,笑着对她说:“你一直坐在这里多无趣,来,和我一起骑。晚曾,你再找牵一匹马来——”

  话音还未全落,林初意就笑呵呵地摇头拒绝道,“还是不要了,我最近有点不舒服,还是不要骑马的好。”

  一听这话,万少隐急忙从马背上翻身下来,走到她身边坐下,忧心忡忡地问:“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这里气候太寒冷,让你受了凉?我明天就命人再去找间好点的房子,再住个几天,我就带你去西北。”

  林初意依旧是娴静地微笑,“不必了,我没那样娇气。只不过……”她有些羞意地低头,将长发挽去耳后,“我就是不能骑马罢了。”

  看到她这样的羞态,万少隐心中一动,竟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傻笑了阵子,猛地发现周围的卫戍都要盯着这边看,他又极为尴尬的咳了几声,挥手对黎晚曾说:“你先带他们下去,我们在这里看一会儿风景。”

  黎晚曾抬头瞥一眼四周,枯树枯木的,哪里有什么风景,副司令又是被迷得神魂颠倒,下达个命令都语无伦次了。

  索性这两个人的事,黎晚曾早就习以为常,转手命卫戍退下,自己也躬身离开。剩下她与他,万少隐就恢复平日里独处的那副随性,起身挤到她的椅子上,非要抱着她坐,说是这样暖和。林初意拗不过他的死缠烂打,只好勉为其难的依了他,他就把她搂在自己怀里,偶尔亲一下她,偶尔毛几下手,令林初意啼笑皆非,故意板下脸凶他一句:“你再这样不老实,我可要走了。”

  他忙说“别”,笑嘻嘻地点头保证,“那我老老实实的。”他竟真的很听话的把头抵在她肩上,深深汲取她身上的体香,甜美醉人,他沉迷其中的贴近她耳畔低语:“阿笙……我很爱你,我当真是很爱你,你也和我一样的爱我吗?”他确实是很少说甜言蜜语的,以前他总是会她逼迫得大发脾气,现在她肯诚实面对自己,他也就向脱离束缚一般地对她不停的表达爱意,明明都已经是现在这样的关系,他还是像不放心似的整日询问她的答案。

  每一次,她都是用意味深长又带有一丝羞怯的笑容搪塞过去。这一次,她思虑良久,终于做到坦然地看着他,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双手抚着他的脸,告诉他,“我也是爱你的。”

  他眼中浮现出明显的欣喜若狂,但更多的像是感激的神色。他握过她的手放在唇边响亮的亲了一口,好半天之后,他像是鼓足勇气般恳求她:“你嫁给我吧。”

  她怔然。

  他语气真切,“我的妻子,永远都只有你一个。”

  她慢慢红了眼眶,受到蛊惑般地点了点头,这令他胸口一阵激荡,手指轻抚上她锁骨衣襟上凸起的一抹珠水形状,声音轻柔:“我真高兴,你一直都带着它。”

  她唇边浮现出坚定又幸福的笑意,“你说过,它是你母亲送给你的,为了护着你的命。你当日把命都给了我,我还有什么是不能给你的呢?”

  万少隐心满意足地笑了,“此生有你,夫复何求。”

  旁人都说,人的记忆有时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地被稀释。那些痛苦,那些美好,以及那些快乐,在漫长的一生之中都会被逐渐淡忘。然而林初意却深知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刻骨铭心的夜晚。

  也许在他人看来,那算不上是场婚礼。因为太简陋,也不符合副司令的身份,可在当事人的眼中,那却是真真正正的生死相许。

  临时接到命令的汪家成负责带领下属布置新房,都是从都城里找来的红缎子与喜字以及蜡烛,再找几坛好酒,好在菜式是颇为丰富的,上上下下凑到一起,倒是洋洋喜气。也不知是谁抱来了一堆炮竹和鞭炮,“砰砰嗵嗵”的放了一堆,极是热闹。

  林初意那晚穿着镶金色花边的红底旗袍,头发上戴着珍珠发饰,年轻静美的容颜上沾染上了喜悦的色彩。而万少隐一身铮铮戎装,头戴军帽,看着林初意从门外一路走来,他的笑意越发深陷,执起她的手牵到自己面前,作为证婚人的霍梓蔺站在两人中间,在沉默良久后,他重拾笑容,郑重的为两人宣读证词。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或许这就是命运。

  兜兜转转,注定好了的人早晚都要走在一起。望着眼前景象,霍梓蔺突然后悔起自己为什么是订了下周的车票。如果早些时日离开,就不必看到这样令人肝肠寸断的画面。

  可既然要伪装,就要伪装到底。他鉴证了这两人的轰轰烈烈,竟也有一丝丝地欣慰。

  在没有音乐,没有花童也没有高堂的情况下,誓言宣布完毕,彼此交换婚戒,万少隐在一片起哄声中俯下身去亲吻林初意,她回吻他,两人凝望,眼中皆是无限深情。

  那一整晚都是杯觥交错,流光溢彩。汪家成向来不拘小节,喝到尽兴时,他一口一个“嫂子”的称呼林初意,宋志恒则是敬上一杯酒,看着面前女子那清清素素的容颜,与当日男装不同的是,她襟前一朵白梨花更衬托出她的绮颜玉貌。宋志恒微微一笑,点头示意道:“副司令,副司令夫人,祝两位白头到头,一生美满。”林初意已经喝得不少,万少隐便接过那杯酒来,一饮而尽。

  唯独霍梓蔺远离了那热闹,独自一人坐在门外抽烟。他听到几个喝得醉意醺然的小兵在外面口无遮拦着:“副司令家里不是有位少奶奶了吗?如今又娶的这个,怎么也还是个小的吧。”另一人便笑说,“用得着你替副司令操心么?副司令想要娶几个,就能娶几个,反正哪个愿意做随军夫人,哪个最辛苦!”

  霍梓蔺听见那话,不由嗤笑一声。随即拿过手中的一张红本子晃到眼前,那是万少隐托他准备的。

  一纸婚书。

  上面写着两个名字。

  万少隐。

  林初意。

  霍梓蔺深深吸进一口烟,吐出来的袅袅烟雾模糊了他自己的视线。他自嘲起自己的假大度,当初接受她给他许下的来生该有多好,今生无缘,总比来生也无份要好。可他就是死心眼的认定了死理,今生得不到的,来生又怎样才会遇到?

  寂寞深夜寒,青霜落秋水。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如此,永以为好,你却撇下半天风韵,偏要我拾得万种思量。

  早知有今日,不如从未有相识。多无奈,说到底,世间只有一个你,再找不来人可以代替。可他若对你真的好……罢了。

  倘若那般,我也会心满意足了。还在为找不到小说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公众号:r/d/w/w444或搜索热/度/网/文《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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