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四）
四第八回泽城显赫霍少献赵姬莺莺笑语云谁以之思
肆
待到天气好转了一些，万氏帅府的园子里就开始搭起了戏台子。四姨太请来了梨园助兴，王老板在台上练嗓，徒弟杂工们就和丫鬟佣人们一起忙里忙外，万秦天在四姨太的搀扶下走到园子里，不禁喜上眉梢，他本就爱热闹，如此充满朝气的日子，他自然欢喜。
见到大名鼎鼎、戎马一生的万大帅，王老板满面春风的从台上走下，那轻巧莲步也配得上当家花旦的好名号，他含笑鞠躬，恭敬一声：“万大帅。”万秦天哈哈大笑几声，夸赞王老板唱过的虞姬他最是得意。偏巧这时，搬着盆牡丹花的传令兵李御城跑前跑后，被眼尖的四姨太看到，便喊了他，“瞧你这没规矩的样子，手里还搬着花呢，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里？”李御城慌张地停下脚，语无伦次地回答：“二小姐要，要我牡丹花搬给她。”
万秦天听懂了，四姨太却不懂，还想再追问，万秦天已经拂手令李御城走了。他心想着，怕是今天要少了老二作陪了。罢了，她心里还念着那夫家妹妹容姝霖，牡丹花丛在容家常年满园，她睹物思人，拿去一盆就拿去吧。眼下要顾着的是小九子的病，万秦天转过眼去，遥遥望着坐在藤椅上的万少隐。
他一身戎装，领口的扣子打开，露出开襟白衬衫。而他的面容依旧是憔悴的，两颊些许瘦削，整个人身上的戾气倒也因此而少去了些。这个时候，他正单手撑着头，百无聊赖地盯着空荡荡的台上。
旁侧的林卓涵把搅好的咖啡递给他，他接过来，听到后方的六姨太发出窃喜的低笑，同登门前来的女伴侧首道：“我和你讲啊，万家的人也当真糊涂，蔡夫人那个老妖精介绍来的人也能信？什么名伶啊，全是假头衔。我都听说了，在泽城那头，她就是歌舞厅的歌女，名声浪荡，整日和霍公馆家的花花六少黏在一起，还不是做人家的情人，又捞不到个名分。到了如今，莫不是要让那歌女进万家的门？存心让大帅颜面扫地。”
那女伴也嗤嗤低笑着，“你还别说，当真是老的有样，小的学样。你倒是飞出来变凤凰了，还不让其他人也尝尝甜头吗？再说了，事情又不会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子，何必现在就嘴不饶人呢。”
六姨太冷笑着哼道，“你就看着吧，今儿个啊，肯定会有场好戏。”
万少隐听在耳，林卓涵自然也听得见。她有些气红了脸，手指绞弄着帕子似坐不住了，万少隐则是摸了摸口袋，打开烟盒拿出一枝，黎晚曾连忙替他点上。林卓涵看了看他，起身要走，万少隐将烟灰弹落，问她：“你要干什么去？”
林卓涵心神不宁的，“我要打电话，告诉蔡夫人别请他们来了，好说不好听，就当这事我从没答应过。”
万少隐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对她说：“夫人，你坐下，别一副慌张样，让旁人看了笑话。”
林卓涵欲言又止，也只得听话，乖乖坐回到椅子上，手指却攥得紧紧的。她担心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她本想试着去挽回，谁知园子另一侧忽地传来盈盈笑语，众人纷纷探头看去，见是蔡上将夫妇携友人出现。
名伶与她的情人终于到了。
第一眼看到的是走在曹莺莺左边的霍梓蔺，他被曹莺莺亲昵的挽着手臂，言谈举止中都是满满的贵气，那相貌与那气度，都不是寻常可见的。再看那名伶曹莺莺，她穿了色泽抢眼的鹅黄色刺绣旗袍，时髦的卷发，如波浪瀑布一般垂在腰间，系一个钻石发卡在侧面，可谓是婀娜腰肢温更柔，汉宫飞燕旧风流。
尤其是她那笑声，清脆中又夹杂一丝尖锐，像是在刻意炫耀，招惹人们的视线。万少隐就那样一路看着她同霍梓蔺被蔡上将引来，先是去万秦天那边问候欠身，继而又来到他的面前，蔡上将便为霍梓蔺引荐道：“霍六公子，这是我们副司令，还有副司令夫人。”
霍梓蔺谦和一笑，眼里隐藏着倨傲神色，颔首道：“久仰副司令与夫人大名。”
万少隐不曾起身，只淡淡地抬了下眼，语气也是冷漠的，“不必客气。”
霍梓蔺似乎并不在意，在一旁落座，曹莺莺则是张扬地从万少隐身边绕过去，又绕回来，惹得万少隐蹙起眉心时，她才满意地坐去霍梓蔺身边，又对着万少隐勾引似的媚笑一声。
万少隐面不改色，林卓涵倒是不悦地盯着曹莺莺，只见她与霍梓蔺耳鬓厮磨，果真是一副十足的交际花模样。这个时刻，林卓涵已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看看，她答应让什么人来了，一个不安分的妖精，唯恐搅的天下不乱。
王老板在这时唱起了《霸王别姬》，铜锣声响彻园内，戏码一出更比一出精彩，掌声不断，万秦天也看得兴致大起，大声叫好。万少隐却始终心不在焉的，直到曹莺莺站起身来，从他身边经过时，浓郁芳香令他板下脸，她已经登上台去。梨园的人为她套上了淡粉色的长袍，丝竹声再起，她水袖一挥，惊艳开口，曼妙歌声唱响《白蛇传》。
万少隐不由怔住，慢慢抬起头去盯着那轻衫莲步的美艳女子，见她眼波流转，指尖纤纤，他顷刻间梦回故里。
那日陵州，月华落地，想她也唱过一样的词，一样的曲，许仙与白素贞的情缘在她的眼中起起落落，他送予她一番掌声，她载着满目诧异回首望他，是那一眼，毁了她一生，也倾覆了他一世。
而万少隐看着曹莺莺，就仿佛看到了曾经往事。故人尚在，他愿苟活，这般想来，他禁不住露出一抹别样笑意。那细微的表情变化被霍梓蔺察言观色，他低头抿茶，曹莺莺心领神会，终究势在必得地从台上翩然而下，辗转落入万少隐的怀中，坐于他腿上丹唇微启，旗袍开衩高，一双白玉长腿露起来，她环着他脖颈娇笑着唱道：“少帅，你也是否愿与妾身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这美貌，这容颜，万少隐深知那是一张与故人完全迥异的脸庞，可她偏偏唱了《白蛇传》。
于是他望着她的眼神灼灼，忽而将手放到她腰间，用力一紧，曹莺莺顺势迎上前去，她听到他说，“好一个同船渡，好一个共枕眠，莺莺笑语，你若有意，我万少隐自当爱怜有惜。”
他手指捏住她下巴，慢慢笑了。如此笑容，竟也令曹莺莺内心波动，她好像有点忘了，自己本就是个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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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天气好转了一些，万氏帅府的园子里就开始搭起了戏台子。四姨太请来了梨园助兴，王老板在台上练嗓，徒弟杂工们就和丫鬟佣人们一起忙里忙外，万秦天在四姨太的搀扶下走到园子里，不禁喜上眉梢，他本就爱热闹，如此充满朝气的日子，他自然欢喜。
见到大名鼎鼎、戎马一生的万大帅，王老板满面春风的从台上走下，那轻巧莲步也配得上当家花旦的好名号，他含笑鞠躬，恭敬一声：“万大帅。”万秦天哈哈大笑几声，夸赞王老板唱过的虞姬他最是得意。偏巧这时，搬着盆牡丹花的传令兵李御城跑前跑后，被眼尖的四姨太看到，便喊了他，“瞧你这没规矩的样子，手里还搬着花呢，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里？”李御城慌张地停下脚，语无伦次地回答：“二小姐要，要我牡丹花搬给她。”
万秦天听懂了，四姨太却不懂，还想再追问，万秦天已经拂手令李御城走了。他心想着，怕是今天要少了老二作陪了。罢了，她心里还念着那夫家妹妹容姝霖，牡丹花丛在容家常年满园，她睹物思人，拿去一盆就拿去吧。眼下要顾着的是小九子的病，万秦天转过眼去，遥遥望着坐在藤椅上的万少隐。
他一身戎装，领口的扣子打开，露出开襟白衬衫。而他的面容依旧是憔悴的，两颊些许瘦削，整个人身上的戾气倒也因此而少去了些。这个时候，他正单手撑着头，百无聊赖地盯着空荡荡的台上。
旁侧的林卓涵把搅好的咖啡递给他，他接过来，听到后方的六姨太发出窃喜的低笑，同登门前来的女伴侧首道：“我和你讲啊，万家的人也当真糊涂，蔡夫人那个老妖精介绍来的人也能信？什么名伶啊，全是假头衔。我都听说了，在泽城那头，她就是歌舞厅的歌女，名声浪荡，整日和霍公馆家的花花六少黏在一起，还不是做人家的情人，又捞不到个名分。到了如今，莫不是要让那歌女进万家的门？存心让大帅颜面扫地。”
那女伴也嗤嗤低笑着，“你还别说，当真是老的有样，小的学样。你倒是飞出来变凤凰了，还不让其他人也尝尝甜头吗？再说了，事情又不会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子，何必现在就嘴不饶人呢。”
六姨太冷笑着哼道，“你就看着吧，今儿个啊，肯定会有场好戏。”
万少隐听在耳，林卓涵自然也听得见。她有些气红了脸，手指绞弄着帕子似坐不住了，万少隐则是摸了摸口袋，打开烟盒拿出一枝，黎晚曾连忙替他点上。林卓涵看了看他，起身要走，万少隐将烟灰弹落，问她：“你要干什么去？”
林卓涵心神不宁的，“我要打电话，告诉蔡夫人别请他们来了，好说不好听，就当这事我从没答应过。”
万少隐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对她说：“夫人，你坐下，别一副慌张样，让旁人看了笑话。”
林卓涵欲言又止，也只得听话，乖乖坐回到椅子上，手指却攥得紧紧的。她担心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她本想试着去挽回，谁知园子另一侧忽地传来盈盈笑语，众人纷纷探头看去，见是蔡上将夫妇携友人出现。
名伶与她的情人终于到了。
第一眼看到的是走在曹莺莺左边的霍梓蔺，他被曹莺莺亲昵的挽着手臂，言谈举止中都是满满的贵气，那相貌与那气度，都不是寻常可见的。再看那名伶曹莺莺，她穿了色泽抢眼的鹅黄色刺绣旗袍，时髦的卷发，如波浪瀑布一般垂在腰间，系一个钻石发卡在侧面，可谓是婀娜腰肢温更柔，汉宫飞燕旧风流。
尤其是她那笑声，清脆中又夹杂一丝尖锐，像是在刻意炫耀，招惹人们的视线。万少隐就那样一路看着她同霍梓蔺被蔡上将引来，先是去万秦天那边问候欠身，继而又来到他的面前，蔡上将便为霍梓蔺引荐道：“霍六公子，这是我们副司令，还有副司令夫人。”
霍梓蔺谦和一笑，眼里隐藏着倨傲神色，颔首道：“久仰副司令与夫人大名。”
万少隐不曾起身，只淡淡地抬了下眼，语气也是冷漠的，“不必客气。”
霍梓蔺似乎并不在意，在一旁落座，曹莺莺则是张扬地从万少隐身边绕过去，又绕回来，惹得万少隐蹙起眉心时，她才满意地坐去霍梓蔺身边，又对着万少隐勾引似的媚笑一声。
万少隐面不改色，林卓涵倒是不悦地盯着曹莺莺，只见她与霍梓蔺耳鬓厮磨，果真是一副十足的交际花模样。这个时刻，林卓涵已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看看，她答应让什么人来了，一个不安分的妖精，唯恐搅的天下不乱。
王老板在这时唱起了《霸王别姬》，铜锣声响彻园内，戏码一出更比一出精彩，掌声不断，万秦天也看得兴致大起，大声叫好。万少隐却始终心不在焉的，直到曹莺莺站起身来，从他身边经过时，浓郁芳香令他板下脸，她已经登上台去。梨园的人为她套上了淡粉色的长袍，丝竹声再起，她水袖一挥，惊艳开口，曼妙歌声唱响《白蛇传》。
万少隐不由怔住，慢慢抬起头去盯着那轻衫莲步的美艳女子，见她眼波流转，指尖纤纤，他顷刻间梦回故里。
那日陵州，月华落地，想她也唱过一样的词，一样的曲，许仙与白素贞的情缘在她的眼中起起落落，他送予她一番掌声，她载着满目诧异回首望他，是那一眼，毁了她一生，也倾覆了他一世。
而万少隐看着曹莺莺，就仿佛看到了曾经往事。故人尚在，他愿苟活，这般想来，他禁不住露出一抹别样笑意。那细微的表情变化被霍梓蔺察言观色，他低头抿茶，曹莺莺心领神会，终究势在必得地从台上翩然而下，辗转落入万少隐的怀中，坐于他腿上丹唇微启，旗袍开衩高，一双白玉长腿露起来，她环着他脖颈娇笑着唱道：“少帅，你也是否愿与妾身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这美貌，这容颜，万少隐深知那是一张与故人完全迥异的脸庞，可她偏偏唱了《白蛇传》。
于是他望着她的眼神灼灼，忽而将手放到她腰间，用力一紧，曹莺莺顺势迎上前去，她听到他说，“好一个同船渡，好一个共枕眠，莺莺笑语，你若有意，我万少隐自当爱怜有惜。”
他手指捏住她下巴，慢慢笑了。如此笑容，竟也令曹莺莺内心波动，她好像有点忘了，自己本就是个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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