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一)_金玉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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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一)

  第四回武溪陵州各增喜与忧但囚凤凰此恨几时休一

  壹

  民国十九年二月十六日上午九十三十分,武溪城内爆发了一次规模不小的学生游行。繁华街道围着乱哄哄的一片人,几乎将整条路截断。许多热血的爱过青年在放火焚烧街头上的日货,高举旗帜,激愤高昂地呼喊声连成一片——

  “抵制日货!”

  “保卫我泱泱大国!”

  “打走日本狗!”

  转眼之间,那些时髦的外国店面里都冒出了黑黢黢的烟雾,群众的情绪越发高涨兴奋。坐在汽车里的林卓涵赶忙将车窗摇上,她用戴着白丝手套的手遮着嘴,皱起纤细如柳的双眉面露不悦。

  正在开车的张瑞生很没眼力见地问道:“九少奶奶,还要不要去玉川居取衣服了?就是前面的路不通。”

  林卓涵心烦得厉害,数落道:“没看见这路上闹游行吗?回去了,乌烟瘴气的,坏我心情。”

  张瑞生楞楞地点头应好,调转方向打道回府。心想着九少爷都回来半月有余,却不见九少奶奶的脸色有丝毫好转。整天板着张面孔,可也别拿他来撒气啊,难怪九少爷……还是算了,太难听的话,不该是他能在背后议论的,哪怕是在心中也不好。

  好在很快就回了帅府,林卓涵下了车,刚进大厅就看到万秦天的两个姨太太正和友人梁太太在打牌。见林卓涵回来,她们便热情地招呼她过来替万伶龙,林卓涵想想自己也没事可做,就凑过去加入。

  麻将桌上的绸缎布子白晃晃的,除了太太夫人们手上戴着大颗的钻石外,连烛台都是镶着珍珠宝翠的,实在是闪花了眼睛。林卓涵噼里啪啦地摆好牌,对面的梁太太打出一张,四姨太立刻笑嘻嘻地吃进那张牌,娇媚地将牌一亮,“和了和了,快来给钱,不准欠账的哦!”

  六姨太贼眉鼠眼地查了一遍她的牌,冷嘲热讽地笑着耸肩:“呦,还是清一色呢。四姐可真是好手气,打了一上午,回回你是赢家。可怜了卓涵,刚替下伶龙就要输钱给你,多晦气。”

  林卓涵笑笑不语,坐在一旁看牌的万伶龙吃着果仁,笑眯眯地圆场:“六姨娘的嘴巴总是这么厉害,帅府里谁不知道你是一张刀子嘴,豆腐心可嫩着呢。”

  梁太太轻笑起来,她的年纪与林卓涵差不多,穿着翻领的桃红色旗袍,双耳戴着西式鸟笼样子的耳环,衬着那张清丽容颜,显得时髦大方。她是香港人,梁参谋长的太太,是和梁参谋长在舞会上认识的,足足比她丈夫小二十岁。林卓涵并不知道她的本名,只跟着大家一起称呼她梁太太。

  “二姑娘又拿我开玩笑了,从小到大你总爱和我对着干,你当真只把我当姐姐不当姨娘似的。”六姨太没个正经地笑,转眼又是一圈,她一边打牌一边问林卓涵:“对了,咱们家的宝贝疙瘩小九子呢?怎么一天天的连他的人影儿都见不到。”

  林卓涵笑的不太自然,努力装得若无其事:“他近来军务繁忙,这不刚平定曚陵没多久,又要和父亲整天去议会大厅商讨剿匪。”

  梁太太感慨道:“都是中原战火惹出来的祸乱。”

  六姨太没心没肺地道:“哎,卓涵啊,你可要把小九子给看紧一些,黏紧一些,早点给大帅生个孙子嘛。你看你也嫁过来一年多了,肚子都没个消息,等得急死人啦!”

  见林卓涵的脸色不对劲了,四姨太瞪六姨太一眼,道:“老九不回家,你让卓涵自己和谁去生?”

  万伶龙打岔,“打牌打牌,不专心点儿,小心你们的私房钱都输得精光!”

  林卓涵的心中却委屈得很,太不是个滋味。她当然也知道嫁过来这么久,是该有个孩子了。可光是她想又有什么用?他不放在心上,整日让她在家中无聊发闷,日日相似,没半点新鲜,活像是个富丽堂皇的牢房。

  正是此时,外面忽然传来说话声与脚步声。丫环们三言两句的都是“九少爷,你回来啦”,林卓涵立刻抬头去看,竟真的是万少隐回来了。

  四姨太笑哈哈地转头望他,“哎呦,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老九,我们大家伙儿刚才还在谈论你呢。”

  万少隐未脱军帽,一手松了松袖口走进大厅,绕到林卓涵身后笑问四姨:“好啊你们,趁我不在时都说我什么坏话呢?”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指轻捏着林卓涵的耳坠,动作暧昧熟练。

  “瞧你这小九子,我们能说你什么坏话啊?巴结你还来不及呢。”六姨太瞥他,嗤嗤一笑,“刚回来就和老婆黏糊着恩爱,有这兴致就快点回房去用功嘛。你们年轻气盛的,弄出个孩子还不容易?”

  六姨太是万秦天从窑子里娶回来的,说出的话总是不分轻重,令林卓涵害臊的红了脸。万少隐倒不以为然,松开林卓涵朝外面走去。万伶龙喊他又要去哪,他回过头来只微微一笑,嘴角旁浮出两个深深的笑涡,打趣道,“我的好二姐,要说我老婆都不管我,你管我做什么?”

  听闻这话,林卓涵心下一惊,她坐不下去了,道个歉便赶忙起身追上他。不知情的众人还在背后笑着小两口的新婚劲头还没过去哪,亲亲热热的羡慕给谁看嘛。

  万少隐已经走出了帅府,正打算坐进停在门口的车子。林卓涵不顾礼数,只管跑着追上他,喊了声:“你又要去找那个戏子了是不是?”

  万少隐略一侧身,冷漠地扫她一下,继而像什么都没听到似地打开车门。林卓涵却不甘示弱的上前来抓住他:“要是再这样下去,我不会替你瞒着了!”

  “替我?”他笑,“那自然是不必‘替’了。”

  她气坏了,“你以为当真父亲毫不知情?他早就什么都知道,当你从曚陵回来他就统统知道了!不过是顾忌颜面没说你什么,你不要太得寸进尺!”

  他问:“你倒说说看——我是怎么得寸进尺的?”

  “你和我人前做戏就算了,你起码也该懂得适可而止。日日夜夜跑去个戏子住处,你别太欺负人了!”

  他不由冷笑起来,上下打量她一番,活像在看个精神失常的病患:“怎么,是我给你的钱不够花了?还是黎晚曾没捎给你好看的戏票,让你闷着了罢?行,你别急,那群无能的窝囊废,我过后肯定惩治他们办事不周,胆敢让九少奶奶无聊的疯成这样了,一帮废物。”

  林卓涵气的双手发抖,他仍旧是这副搪塞她的模样。对她,他向来冷酷无情,他根本就当她说的话是耳边风,不痛不痒的,吹过去就算了!

  人人都以为她与他恩爱无比,念及心中尊严与骄傲,她与他人前互相配合,人后却只能独自凄凉。这一年多来,林卓涵快要被他逼疯了。

  更令她忍无可忍的是,半月前,她盼星星盼月亮地把他从曚陵盼回来了,可他倒好,不仅不对她有何改变,还整日出没于一个戏子家中!她听人说了,那戏子叫荀璧君,唱刀马旦的,武溪人还算买他的账,也爱听他的戏,可他是个男人啊!只是会扮成女人的样子魅惑人心罢了!于是他对她越发变本加厉,除了钱和戏票,她从他那里什么都得不到。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纸能包住火吗?父亲什么都知道,他不过是在等时机戳穿你!何况狗急了也是会跳墙的,万少隐,你逼疯了我,我就去撕了那贱人的脸,让你再也不愿和他厮混!”

  万少隐的脸色果然阴沉下来,他突然狠狠地抓起她的手腕,用力地捏紧,“夫人,你累了,回房好好休息休息,整日胡言乱语可要不得。”

  她泪流满面,啜泣不已地瞪着他。万少隐懒得再同她讲话,甩开她走上车,“砰”的声关紧了车门,对黎晚曾命令道:“去荀老板住处。”

  黎晚曾道了声是,透过车窗,他看到九少奶奶如失了魂般跌坐在地,不由低低地喟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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