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余行(四)_闺中媚(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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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余行(四)

  自古名山出名刹。南余山之南,有山名曰缀山,上有千年道观一座,百姓往来如云,香火旺盛不衰。

  山石掩映,树木葱茏之中,有两顶轿子,一行人马,正徐徐往那缀山而去。

  平阳侯府、淮南王府一行人在南余山的庄子里呆了两三天,本来准备在今日打道回府。不料临行之前,淮南王听说那缀山上的玉清道观供奉的是月老、太阴星君和广嗣元君,凡是去道观求姻缘子嗣的人,皆是得偿所愿,无比应验,便决定在回盛京之前,来这道观一游。

  马车里。

  顾熙言坐在软塌上,扯了扯身下垫坐着的软软的靠枕,左扭右扭的,看上去坐的不舒服极了。

  一旁的萧让见状,干脆伸了长臂把美人儿抱过来,坐在自己大腿上,问道,“夫人可是坐着不舒服”

  男人身高腿长,顾熙言这么猛地被抱起来,身形晃了两下,忙捉住男人的衣襟,软软道,“妾身磨得慌。”

  自打那日两人在温泉池里一夜过后,萧让每日都亲自喂顾熙言喝下治风寒的汤药,更是亲自拿着太医院的药膏子替她揉按身子,直到顾熙言能正常下地行走、一身青紫痕迹完全消退下去,这才作罢。

  这几日男人关怀备至,柔情万种,就连抱着她的时候,也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既是磨得慌,夫人便坐在本候腿上,尽管把本候当成坐垫便是。”萧让在那朱唇上轻尝一口,惹得美人儿瞪了一双美目,斜睨他一眼,眼波流转,好似盛有万种风情。

  只见美人在男人膝头动了动,皱了一弯远山眉,颇为嫌弃道,“可侯爷身上也是硬邦邦的。”

  这辈子,萧让还是头一回被人当面嫌弃,不禁勾了薄唇,在美人儿耳边低笑,“那夫人倒是说说,本候身上哪里硬邦邦的”

  顾熙言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指着男人的胸膛、胳膊、大腿,如实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萧让见她这副单纯懵懂的模样,笑意登时便溢出了唇边,大掌使坏地拉着那双柔夷往下探,“夫人好像说漏了一处呢。”

  顾熙言见男人这副不怀好意的模样,才后知后觉过来,忙红着脸用力抽回了手,从男人膝上火急火燎的跳了下来,坐回软塌上,随手拿起一个抱枕砸向男人的俊脸,“侯爷忒坏”

  萧让伸手接住那朝面门袭来的抱枕,见美人儿生了薄怒,方不敢再逗弄她,掩去脸上笑意,温声道,“咯到夫人乃是本候的过错,夫人还是把这软垫靠在身下,才能纾解一二。”

  因顾忌着顾熙言的身子虚弱,这几日两人从未再亲热过,甚至就连亲亲抱抱也鲜少有过。

  萧让存了十二分的小心,就怕一个过分,惹了美人儿生气,更加不愿意松口原谅他。

  车厢内两人正闹成一团,忽听得侍卫流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秉侯爷、主母,玉清观到了。”

  玉清观内,三座大殿坐北朝南,分别供奉三位祖师神君。道观庭院的正中央摆着一只八卦老君炉,外画八卦天书,内画八卦指向。炉内香烟缭绕,氤氲不绝。

  今日三月初六,乃是眼光圣母惠照明目元君的诞辰。

  据传此神君能治愈众生疾病,令人明是非,辨善恶。故而今日,这玉清观中人来人往,较往日更多。想来是除了前来求姻缘求子嗣的女稥客,还多了些祈求消灾保平安的善信。

  大燕朝佛道一家,无论进寺参拜佛祖,还是入观参拜神君,皆是没什么冲突的忌讳。

  晖如公主还是头一回进道观,刚跨进那道朱漆大门,便到处乱瞧乱看,甚至还摸了摸那太上老君炉上的八角风铃,一脸的好奇模样。

  淮南王则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生怕她一个不慎,在这神君宝地惹出什么乱子来。

  道观中香客如云,萧让紧紧拉着身侧顾熙言的小手,生怕娇人儿被人流挤散了去。

  片刻的功夫,一行人便行至一座大殿之前,从殿门外远远一看,便望见那殿中供奉的神君十分特别怀中抱着十来个孩子不说,就连衣兜儿里、巾帽里也藏着十来个穿着肚兜儿的小儿。

  晖如公主见状,不禁心生好奇,当即便拉着顾熙言进了大殿。

  原来这殿里供奉的乃是广嗣元君,上古有经文流传于世,传闻这位广嗣元君不仅能“宣太上好生之圣德、救阴阳生成之号令”,更是能世间人家送儿送女,保佑小儿一生平安。

  细细望去,不难发现殿中善信纷纭,皆是妇人装扮的女子,再细听其言语,便知道这些善信有来请愿的,有来还愿的,口中所求皆是离不开子嗣。

  殿中香火缭绕,甚是兴旺。既然两人唐皇进殿而来,便不免要拜一拜才显诚心。

  只见顾熙言拉着晖如公主跪在蒲团上,冲上首的元君像真心诚意地拜了三拜。

  等两人出了广嗣元君的殿门,皆是面色羞赧,拉着自家夫君的手低声说了殿内情形,一行人已是走到月老殿前。

  月老殿前有棵千年月桂树,据说是千年之前,玉清观开观那年便栽种下来的,如今已经有两人合抱起来那么粗壮。

  今日道观一游,一行人存心不想惊动百姓和观中道长,皆是身着常服。奈何一行人生的郎才女貌,就算穿着普通衣物也是惹眼至极的相貌,所到之处,引得寻常百姓纷纷侧目打量。

  那月桂树上挂满了红绸带和祈福的木牌,顾熙言走近了一看,才发现那木牌上密密麻麻,全都是善信们手写的心愿祈福。

  月桂树下立着位道姑,见顾熙言看的认真,当即上前道,“无量寿福善信若是想在这月桂树上祈福结缘,便请随贫道移步侧室。”

  顾熙言听着这话,当即扭头去拉萧让的衣袖,一双美目里全是亮晶晶的骐骥。

  萧让怎会看不出她想去的心思,只好拉着那纤秾有度的素手往侧室走去。

  侧室里香烟袅袅,顾熙言和萧让一人持一木牌,用沾了墨汁的毛笔,往木牌上写下心愿祈福。

  顾熙言细细想了半晌自己要求些什么愿,方才动笔先是求了祖母顾江氏、母亲顾林氏、兄嫂顾杜氏等女眷体态康健,又求了兄嫂姻缘美满,最后才求了自己和萧让因缘长久,和谐美满。

  小小的木牌上,簪花小楷细若蚊蝇,真真是挤得不能再挤了。顾熙言看了看手里的木牌,又转头去看身侧的男人,才发现萧让早就完事儿了,正颇有兴味地看她絮絮叨叨地写了一堆。

  “侯爷竟是偷看了妾身的心愿”顾熙言登时不高兴了,“妾身也得看看侯爷写了什么,才能赚的回来”

  萧让闻言,将手中木牌往身后藏了藏,“本候听闻,这心愿若是广而告之了,只怕就不灵验了。”

  顾熙言却不依,偏要拉着男人去夺那小小木牌,两人自然又一番玩闹。

  萧让不过是想逗逗她,倒也不敢真的不给她看,故而,转眼之间,那小小木牌便落到了顾熙言手中。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那木牌上只写了寥寥两句话,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顾熙言本来还以为萧让会写“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之类的心愿祈祷,此时望着木牌上铁画银钩的字体,鼻头一酸,竟是突然说不出话来。

  春日时节,阳光普照,丹桂树满树翠绿的枝叶,风起婆娑,苍劲葳蕤,华盖如云。

  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衍万物。”这棵历经千年风雨,见证岁月沧桑,依然挺立如初,屹立不倒。

  顾熙言拿着两只木牌,细细逡巡了半晌,才寻得了一处红绸带和木牌都较为稀疏的枝丫,方踮着脚,亲自将手中两只木牌挂了上去。

  萧让望着美人儿的侧颜,听着耳边不远处轰鸣的溪水声和喧闹空灵的鸟鸣声,眸色渐渐沉了下来。

  如今太子监国,四皇子频频有异动,行事也愈发猖狂。照此看来,若是成安帝从此一病不起,不久之后,只怕两厢必有一战。

  近日,太子数次飞鸽传书,皆是和萧让商议人马部署的事宜。若是真的到了兵戎相见的那一天,他身为武侯,当然是要披甲上阵,到时,只怕要留顾熙言一人在侯府之中。

  故而,此番来南余山,萧让便是想在这场暴风雨来临之前和顾熙言温存片刻,尽量多地享受这所剩无几的宁静时光。

  禁廷,紫宸殿。

  一宫装丽人携着三四名宫婢缓缓行来,在殿门之外顿首止步,冲殿门前守着的御前大太监道,“本宫来御前侍奉汤药,劳烦公公帮忙通传一声。”

  御前大太监扬了扬手中拂尘,笑着道,“贵妃娘娘来的不巧,太后娘娘刚刚进殿,此时怕是正在和皇上说着话呢。”

  尹贵妃闻言,扶了扶头上的金簪,眼尾一点泪痣勾人心神,“多谢公公提点,本宫在殿外等候一二便是。”

  御前大太监笑了笑,尖着嗓子道,“贵妃娘娘折煞奴才了”

  不料话音儿刚落,那殿门便“嘎吱”一声被宫人推开,只见太后娘娘携着贴身的嬷嬷从紫宸殿中走出,周遭宫人皆伏跪于地下高呼,“恭送太后娘娘”

  太后目不斜视,威仪万千,本欲径直离去,不料凤目一扫,竟是瞄见了下首跪着的尹贵妃。

  尹贵妃今日穿了件粉蝶织锦的宫装,领口开的极低,露出一片莹白的雪腻,那高高绾着的发髻上插了几只凤衔东珠的步摇,长长的流苏随着她的一举一动摇摆不止。

  太后看着尹贵妃这般打扮,当即来了气,一甩广袖,怒斥道,“如今皇帝有病在身,你身为永乐宫主位,虽自荐来皇帝近前侍奉汤药,却日日打扮成这般烟视媚行的模样你难道是那狐媚子化了人形想吸了龙气成精吗”

  太后这一骂,真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尹贵妃忙跌跪下来,连声告罪,“臣妾知错臣妾这边回去换了衣裳再来,求太后娘娘息怒”

  这些日子,成安帝缠绵病榻,拟了圣旨叫太子暂理国政。那“名为养病,实则禁足”的谢皇后也被成安帝的一纸圣旨从凤栖宫里放了出来,重掌三宫凤印。

  经过上次谢王之乱,谢皇后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尹贵妃对谢王两家的二心,和与四皇子勾结的猫腻,对尹贵妃的态度大变,存了心的不教她在这后宫里好过,竟是用计一连斩杀了永乐宫中的数位心腹宫人。

  偏偏尹贵妃如今骑虎难下,除了那态度莫测的四皇子,再无旁人可以依靠,只好把浑身解数都使在成安帝身上。

  她自请来御前侍奉汤药,每回来紫宸殿都往娇媚勾人了打扮,那成安帝虽不是重欲之人,终是被尹贵妃勾着在病榻上缠绵了两回,如此一来二去,那本就沉重的病情竟是更加严重了。

  太后冷笑一声,伸了长长的护甲兀自端详,淡淡道,“如今皇儿身处病中,本宫便代皇上来处置你这妖妃一番贵妃德不配位,屡教不改,便罚贵妃在这紫宸殿的长廊尽头跪上两个时辰罢。”

  紫宸殿长廊的尽头正对着紫宸殿的殿门。成安帝在此养病,每日不知道有多少妃嫔宫人前来探看叫一宫主位、当朝贵妃跪在这般人来人往的地界,想来太后是诚心想下尹贵妃的面子,才选了这么个狠辣的法子

  此话一出,尹贵妃身后的宫人们皆是纷纷磕起了响头,涕泪俱下地求情道,“太后娘娘赎罪娘娘纵然有罪,可如何跪的了两个时辰”

  太后神色冷淡,高高俯视了尹贵妃片刻,转身带着一众宫人离去,头也不回道“永乐宫大胆刁奴,以下犯上,罚永乐宫三个月的份例,贵妃娘娘便替这等刁奴赎些罪再多跪一个时辰罢”

  跪上整整三个时辰,虽说没有皮肉之苦,不见血光之灾,可这么跪下来,只怕一双腿也动弹不得了。

  尹贵妃咬碎银牙,朝着太后离去的身影俯首磕了个响头,“臣妾领罚。”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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