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二)_金玉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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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二)

  第九回玉楼宴罢醉梦连理枝不知泪眼却见卿容颜二

  贰

  待来到大厅的客房里,她才缓缓的平静下心神,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打理了下卷发,走到镜子旁打量着自己的妆容边。

  万少隐在这时来到这,她知道他来了,却故意不回头去看。

  他也不主动,双臂交叉在胸口,靠在门旁。到底还是她耐不住,转过身看着他,一双娇媚凤目微微含笑,对他笑道:“真巧,你也来看荀老板啦?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这了,听黎副官讲,你最近军务忙得很,闲暇还要回去帅府应对九少奶奶,怪劳心伤神的。”说着便迎上去,拉他坐下,又伸手抚上他脸庞,“比起我见到你那天,你也还是这样瘦,让人看着心疼。”

  万少隐懒懒地凝视她,目光淡淡的,她只好机灵地赔笑,“你怎么这样看我?像不认识了似的。”

  “我才注意到,你的耳环很漂亮,新买的么?”他拂开她的发,视线落在那一抹朱红玉坠上。

  她高兴地点点头,心想着他能发现她细节的变化,实在是对她有心。接下来,却又听他说,“你要是喜欢那水晶珠帘,哪天我叫人也给你房里挂上,只要你和我说,我没什么不能给。”

  曹蕙惜顿时懂了,心里有点虚,但还是娇俏一笑,“你看你,怪我就怪我,还这样拐着弯的和我讲。我又不是故意去走廊尽头的,我是去找你的。这样惹你生气的话,我下次乖乖的哪也不走就是了,省得被当成了贼防着。”

  她很懂得哄人开心,骄纵又撒娇的语气拿捏恰好,万少隐的心情也渐渐好起来,又将一枚镶满了钻石的发卡别在她发上。紫色碎钻波光闪闪,更衬得她皮肤白皙,光彩耀人。

  万少隐的手指轻轻擦过钻石表层,问她:“喜不喜欢?”

  曹蕙惜的笑容充满惊喜,她很是开心地跑去镜子旁抚摸那发卡,“真漂亮,我当然喜欢。可你送了我,九少奶奶那边有吗?”

  他的眼神有点狡黠,凑近她耳语般地说,“俄国的稀罕货,我只有一个,她那边就送不了这个了。放心,我会送她别的。”

  曹蕙惜抿着嘴,暗自心花怒放,揽着万少隐风情万种地说,“你对我这样好,我要回报你些什么才合适呢?”

  万少隐笑意深陷,眼中的光点也极为深邃。他若有所思地对她道:“你再给我唱曲《白蛇传》吧。

  曹蕙惜有些讶异地看着他,好像不太能理解他提出的这个要求。倒不是听不懂,而是在这种时候,这种对话下,如此要求反倒显得不合乎常理了。可她还是按他说的去做了,他只喜欢许仙与白素贞初相见那幕,她就只给他唱那幕。

  西湖好风光,雨中浮暗香,旁人笑此情将零落,无奈疏影却断肠。

  万少隐侧躺在床上,听着她一曲好唱腔。可他又渐渐失了神,曲声越发远去,他心里余下一片空荡荡的凄楚,然而沉恨人不再,那梦中的音容笑貌都已散成炮火下的灰烬,一帘风絮,伤离意绪,已然是无处道相思。

  日子渐久,曹蕙惜已经适应了别墅女主人的身份。时常还会去山上寺庙拜拜,给死去的万少隐母亲烧几柱香。

  曹蕙惜问婆子李妈,寺庙明明年头许多,可为何这样新。李妈告诉她这寺庙曾是夫人生常来的地方,大帅特别在寺庙外面栽了梧桐树的。后来,寺庙被九少爷一把火给烧了,原因就不便多说了,反正现在,九少爷又命黎副官带人翻修完毕,基本上都还原了本来模样。不过李妈也说,没料到大帅竟丝毫不责怪九少爷,真是够奇怪的了。

  那有什么可奇怪的?曹蕙惜心想着,别说是一座寺庙,就连那帅府被万少隐烧了,大帅也都要睁只眼闭只眼的。

  眼下,万少隐也是公然带着曹蕙惜出双入对,几乎是分分秒秒的形影不离。宴席,舞会,大家都见识到了这位曹姨太惊人的美貌与出色的外交能力,拉丁舞与爵士舞样样精通,好像天下没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如此的曹姨太正受宠,九少奶奶仍旧是独守空闺。这次她怨不了人了,是她亲自答应了这纳妾之事,连人选都是她默认了的,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自知。唯一好转的,便只有万少隐对她多了一份尊重与感谢。他照样会要人带些奇珍异玩给她,钱不愁花,衣不愁穿,他对她吝啬的,向来只有感情。

  而万伶龙终于得知了容姝霖的死讯,她恨自家老九心狠手辣,容家的女儿总归可以放一条生路的,这样一来她简直无法同容雁回交代。万少隐知道她的怨,二姐向来对他最好,他也知瞒她这么久,实在可气。可二姐却不愿见他,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两人不必打照面,万少隐反而松一口气。

  这阵子外面越来越乱,往简单说,依然是溪峥间的战乱。往大了说,也是学生们对日本人与美国人的入住感到强烈不满。整日的游行不断,宪兵队又是抓人又是砸房子,街上一片混乱景象。

  万少隐在帅府里同黎晚曾说,差不多该去验货了。黎晚曾循着他的视线朝窗外去望,花园里的曹蕙惜正在晒太阳,怀里抱着一只懒洋洋的波斯猫。霍梓蔺站在她身侧吸烟,他应该是知道万少隐在看着的。黎晚曾看得出,副司令很喜欢曹姨太,连回帅府都要带着,对她的那位六哥哥也是以礼相待,十分客气。

  也好,一个曹姨太可以哄他开心,未必不是好事。只是……黎晚曾不由在心中叹气,可怜了九少奶奶,终是替人做了嫁衣裳。

  又过了几日,万少隐决定带曹蕙惜去泽城。霍梓蔺明白他的意思,先他一程赶了回去,命底下的人仔仔细细的检查了货,又同父亲商议邀请一些名流朋友,在公馆里举办舞会来迎接万少隐的到来。

  这样的美事自然令曹公馆的上上下下都欢欣雀跃,佣人们忙里忙外地收拾布置,连一向清心寡欲的霍蕴仪也很是期待。

  娣儿在擦拭楼梯扶手时同在拐角处监工的霍蕴仪笑说,“六少爷这次带回了好多稀奇玩意,连下人们都给分了个遍,出手这么阔绰,一定是在那边打通了买卖生意。果真和万副司令结好,就等于附上了座大靠山。哦对了,八小姐,六少爷送你的宝贝肯定比我们的稀罕好几百倍吧?”

  霍蕴仪轻笑几声,转身去俯瞰外面的整个花园,“六哥带给我三本国外的原版诗集,还有本但丁的《神曲》。我是宝贝的不了了,可要是给了你们,八成要页页撕下来烧水喝。”

  娣儿为霍梓蔺辩解道:“那还不都是说明六少爷懂得女人心。”而后又说,“不知道六少爷要送什么给林小姐,刚刚见他正去林小姐房里呢。”

  霍蕴仪怔了一怔,看向娣儿,却更像是自问:“这般细心,他竟连她也想到了?”

  而这一刻,霍梓蔺已经敲开了林初意的房门。

  见到他,林初意的眼里有惊讶。她未听人提起过他归来的日期,又或者是别人说了,她无心记得,此时看着他,她竟不知该作何表情,只好勉强笑笑,“六少爷,近来可好?”

  霍梓蔺被她一句话问得哭笑不得,不过仔细想想,她就是这样的人,不问世事,不争荣宠,温婉如水,仿佛不似凡尘来客。他打量她一阵,发觉她瘦了,面色也不太好看,不由蹙起眉问她:“我是很好,可你怎么憔悴成这样子?”

  林初意低下头去,这才想到让他进来。期间回答他:“大概是天气闷热,我又足不出户,食欲不太好,自然就瘦了一些。”

  岂止是瘦了一些。霍梓蔺看她那纸片人般的样子,心中一软,探出手去握了她的手。她迟疑了下,却没拒绝,只仰起脸来,眼神是一种无邪的宽容。

  “林小姐。”他越发大胆起来,另一手覆盖上她的手背,就这样温存了许久,他方才缓缓道,“我无意冒昧,只是有些话必须要讲。我虽不像其他几位兄长那样口碑好,大概在旁人眼中也是很不可靠、浑惯了的。可你不是旁人,你也知道,我是可以照顾你的。”

  此番说辞,倒也不是莫名其妙。自打来到这里,他的眼神,他的笑意,他语气中的关切,她清楚的感知得到。

  只是她做不出回应,又低了头去。霍梓蔺胸口酸涩,却还是锲而不舍地要将送给她的一条翡翠坠子项链为她戴上。她立即一躲,玉手抚上脖颈,歉意地说:“多谢六少爷美意,可我已经有了一条,再戴不了其他的了。”

  在她的旗袍领口里,仍挂着万少隐当年戴给她的玉坠链子。如今垂在她胸口,一滴盈绿珠水,早已凝固于心间。

  霍梓蔺不得已而收回动作,讪讪地笑了一声,“我其实明白,你心里面装着别人。”

  她飞快地抬眸,像是要辩驳,可最后也说不出一言半语,眼角流淌出潺潺无奈。他凝视着她的柔美侧颜,舍不得移开眼睛,用那温醇的声音坚定地告诉她:“但你不必因此拒我于千里,这飘摇乱世,你总该为自己着想。你我都不是强悍之人,不似那些能够靠自己打下天地的不择手段之人。也正是因此,你我都懂得退一步来成全自己,也成全他人。林小姐,我一番心意,但求你不要这样早就断定后话,缘深缘浅,你要信我诚心。”

  林初意沉默着,眼里已经涌上泪意。然而她心里对自己嗤笑,这般时候,她竟还要想起那张面孔来。明明清楚明白,她与他,已是再不会相见了。他有了新人在怀,歌声唱罢,纸醉金迷,一手霸业征天下,他终究是不会再想起她。

  可……即便如此,她却忘不掉,从前以往,仿若前生今世,她多想一梦不醒,再不用与他两两无期。

  恰逢此时,霍蕴仪敲门进来,她撞见自家兄长与林初意对面而站的景象,竟一时失了言语,好半天才说:“六哥,我来找她陪我去取洋装。”

  霍梓蔺怪她没礼貌,霍蕴仪辩驳一句“我都敲门好几遍了”。

  接下来谁都没有再说些什么,霍梓蔺略显狼狈的离开,林初意也随霍蕴仪出了公馆。两人坐在黄包车上时,霍蕴仪念着自己不该同流合污,黄包车本就是剥削劳动力的行为,她竟也同那些欺压百姓的资本主义一样来践踏起劳苦百姓的尊严了。

  “定是我刚刚糊涂了。”霍蕴仪末了叹口气,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告诫林初意:“六哥他算不上好人,小老婆生的孩子也怪可怜的,又功利又自私,我以前很不愿和他打交道的。”

  林初意只笑笑,霍蕴仪又说:“但我从未见过他近来回公馆这么频繁。”

  所谓何人,心照不宣。

  林初意再不做声,霍蕴仪也若有所思的。半个时辰后,到了店,霍蕴仪先行进去取衣服,林初意在外等候时,无意间听到身侧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

  本是没什么稀奇的聊天内容,那女子问男子坐几点的车回去,男子说下午六点钟,女子笑着说自己从没离开陵州这么久。

  林初意是因为陵州二字才转过头去看,就看了一眼,她脑子里“轰”的声炸响了。

  “二……哥?”

  男子循声望来,登时心下轰然。

  他双臂撑着拐,焦急之中险些踉跄在地。是身侧女子赶忙扶住他,困惑地打量着林初意,轻声问道:“你是谁?”

  “她……她是我妹妹。”林熙池几乎是哽咽着同身侧女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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