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三)_金玉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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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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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回一宵欢会别后相思乱千里关山劳梦魂终断三

  夜色很是深了,万氏帅府内却还是一片灯火通明。高跟鞋的声音一路从楼梯下传来,到了二楼靠窗的卧室门口停下,万伶龙还未来得及进去,只听里面传来掀翻汤碗的声音,以及一声震怒低吼:“小九子简直混帐!”

  坏了,坏了坏了!万伶龙心惊胆战,顷刻间明白,准是老九闹出的是非传到了父亲耳中。按理来说,老九是明天才会从沧平回来的,可惜他突然变了卦,今天傍晚就杀了回来。如果是回来帅府倒也罢了,他偏偏……开枪打残了林家二少爷的四肢。

  其实万秦天早就察觉到儿子将林初意放在戏子荀璧君那里,他只是懒得去计较。但是当张瑞生偷偷报信给万秦天说少帅要提前回来之后,他便暗中派人在车站等着,一路随万少隐前去,才目睹了方才上映的那惨烈景象。

  也难怪万秦天在此刻这般动怒,剧咳不止,整张脸都被怒气憋得通红。四姨太五姨太与六姨太都在他旁边站着,谁也不敢上前去多嘴,只听得他破口大骂:“去,拿我的枪来!我他妈的要去把小九子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给毙了!他劳什子的龟儿子,玩什么样的女人不好,非又和那个林家的养女搅在一起,又害得林家的二字成残废,小九子是要丢尽我这老脸了!”

  六姨太小声嘟囔了句:“大帅还真是老糊涂了,骂小九子是龟儿子,不等于在骂自己是老王八么?”还有这深更半夜的把人吵起来,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不就是小九子打废个人么?哦,听闻那人是九少奶奶娘家那边的人,倒也不能说是无关紧要的。何况,还是为了争一个女人。

  说起来还真够讽刺,原以为小九子和他媳妇整日恩爱,羡煞众人。这下才知道他是逢人做戏,另开炉灶,偏要冷落贤妻。

  四姨太则是被吓得脸色惊变,赶忙捅了捅六姨太的胳膊向她使眼色。那意思是在说,不要命了!乱说什么话?大帅正在气头上,可别往枪口上撞!

  林卓涵只管站在万秦天病榻旁落泪,抽泣不已,她什么都不说,所有的委屈都在无可遏制的泪意中显现了出来。伤的是她的哥哥,她亲哥哥,她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以至于她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了。

  万秦天更是因此而心烦不已,他管不了自己旧伤未愈,威严的面孔更似充血,他一一指责着面前的这几个姨太太:“一群没用的废物,你们这群姨娘平日里只会花钱打牌,又纵容着小九子,养成了他那些个畜生习惯!小九子吃喝嫖赌不务正业,如今更是搞出这种闹剧来,你们真都该和他一起排排站着等我毙了你们!”

  几个姨太太不敢做声,林卓涵的哭势也不由因此而减小了些。万伶龙担心万秦天伤势,赶忙走进来伏到他床边,说道:“父亲,你又生气吗?你伤势还没好,这样动气,只会是雪上加霜。老九怎样就随他去吧,他如今也成家立业了,自己能做得了自己的主。”

  万秦天立即皱眉,火冒三丈:“他能做个狗屁主?你就只会护着他,不分是非!”万伶龙吃了钉子,却没想到她的这番话惹来林卓涵的失声哭诉。

  “二姐,请你要凭着良心讲话。聿玕是你弟弟,你处处想要保全他,你可想过我二哥死的是何等凄惨么?我是没亲眼看到他被如何虐待,但传话的人都说了,聿玕一枪枪的打,子弹打在胳膊腿上,怕是今后都是个废人了。如今我二哥被他的人带走了,下落不明,我只想要他还我二哥,其他的……能作罢的就都罢了。”说到痛心处,林卓涵捂住胸口,像要喘不过气来般地哽咽一声,甚至狠声道:“万家九少爷是个什么样子,我嫁过来才不到两年也算是知道了个十分之几。只要能瞒过父亲,他什么天大的事都敢办出来。当他从曚陵回来,他就在那戏子家中另弄了一个人,那人就是你我都知晓的林初意!他有胆量另外成一个家,还怕没有胆量做不出其他事吗?”

  六姨太别开脸去,左手抬起遮挡住嘴,听到这里,她嘿嘿的冷笑了两声。

  万伶龙看见,沉下脸道:“六姨娘,你冷笑什么?以为我们家里上上下下都是糊涂的吗?”

  六姨太赶忙还给自己清白道:“哎呦,二姑娘这是怎么说话呢?卓涵都哭成这个样子了,你和我较什么劲啊?”

  万伶龙作势要回嘴,林卓涵已哭得不成模样,几乎就要昏厥过去。四姨太飞快地冲去将她扶住,扯着嗓子朝门外喊着:“来人啊!九少奶奶晕倒了,快拿家里的镇定剂来!”

  耳边像闹剧一般吵闹不停,万秦天早烦得不得了。他喊来了张瑞生,怫然道:“给我把小九子喊回来,他要是不敢回,就叫他一辈子别回!老子不认他这孽障!”

  张瑞生得令,便和几个人连夜寻找万少隐。约莫两个时辰过后,他得知了万少隐的去处。

  阴郁的军营牢狱里。

  一桶凉水泼过来,林熙池不知是第几次清醒。

  可四肢的剧痛令他精神混乱,天旋地转中,他只看得清对面坐着的人是万少隐。而他自己呢,却是被绑在木桩上,四肢瘫了一般,简直如同现世的耶稣受难。

  万少隐木然地注视着眼前血淋淋的男子,命人道:“水。”

  又是桶沁入骨髓的冷水袭来。

  黎晚曾站在万少隐身侧,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人间炼狱般的景象。多少战俘就是这样被虐待致死,但这位林家二少爷的运气要好很多。

  万少隐既然答应了林初意不杀他,就不会杀他。却也要折磨一通,直至他消了心头之恨。

  方才已经叫医生来做了手术,取出了林熙池四肢中的子弹,命是保下了,可黎晚曾逼迫他吃下的那颗东西,怕是要跟随他一生了。

  恰巧这时,林熙池开始抽搐起来。

  是毒瘾犯了。

  当张瑞生赶来的时候,林熙池正在痛苦的吼叫。那声音太过渗人,害得张瑞生的后背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九、九少爷……大帅他——”张瑞生心惊胆战的传达指令,话没说完,万少隐就抬手示意他闭嘴。

  张瑞生只得噤声。他看到万少隐同黎晚曾耳语,然后黎晚曾便对几个守卫说道:“放了他,去通知林家的人来接走。”

  万少隐点起烟,吐出袅袅烟雾,雾气笼罩在他身侧,像是仙境云烟。他又对黎晚曾说:“晚曾,告诉林安庭,我留他儿子一条狗命,回去之后要好好教导,抢别人的东西是活该被断手断脚的。”

  黎晚曾得令,余光瞥一眼满身是血、哀嚎不断的林熙池,竟也分不清此刻他是人,还是鬼了。

  自那之后一连几日,林初意都是疯疯癫癫的。

  她像是神志不清,整日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怕她想不开,荀璧君将门窗都上了锁,她跑不出去。可有一次,荀璧君亲自送药来喝,门没关,林初意一把推开他就跑出别墅。几个卫戍追上她,费了好大劲才把她拖回来。她哆哆嗦嗦地蜷缩在墙角,目光呆滞,脸色发白,那副样子太吓人。

  而这期间,万少隐除了军务与议会之外,几乎从未离开过她寸步。她一发起疯,他就任她抓打。黎晚曾担心得不行,林初意怕是疯了,可九少爷不能陪她一起疯。短短几日下来,万少隐已瘦的不成样子,脸上、手上全部都是林初意的抓痕。可即便如此,万少隐还是都忍了下来。

  荀璧君在私底下里同万少隐说:“这阿笙姑娘怕是得了失心疯,救不好了。”

  连医生也劝:“九少爷,你做好准备吧。她不吃不喝的,又整日发疯,怕是撑不了多久。”

  她这是在折磨他,往死里折磨。她心里一定清楚,她这样疯着傻着,他奈何不了她。可她错了,他不准她死,也休想折磨装疯卖傻下去。

  于是,万少隐狠了心。忍无可忍之时,他带了几个卫戍把林初意关进了房里。卫戍手中拿着一个精雕细琢的小盒子,万少隐就从那面拿出了某种药,硬生生地塞进了林初意的嘴里。

  那是同林熙池吃下的,一模一样的药。

  她几次被水呛到,他不管不顾,非逼着她把药咽下去。她急了,一口咬上他的手,他吃痛地咒骂一句,药丸滚落在地。

  那一整个晚上,窗外雷雨交加,闪电轰鸣,林初意歇斯底里地奔向床铺,摸出枕下的匕首,转身就朝万少隐刺去。前几次,万少隐都躲开了。最后一刀,林初意笔直地刺进了万少隐的胸膛。但她力气太弱,身子又虚,刀刃只推进两分。

  鲜血瞬间染红万少隐的衣襟,卫戍们惊慌失措,他抬手,示意他们无需插手。万少隐就那样冷静地将她插在他胸膛的匕首,又往心窝里推进了三分。

  血肉撕扯的声音在窗外闷雷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可怖,林初意再进一步,就可以要了他的命。可突然之间,她全身抽搐,整个人跌在地上颤抖不已。万少隐面无表情地将刀子拔出,血液喷涌,他全不在乎,命令身旁的卫戍:“再拿一颗来。”

  卫戍乖乖照做,万少隐又一次将手里的药塞到林初意口中。

  她开始撕心裂肺地挣扎着惨叫,死也不愿吃掉那颗药。而途径门外的荀璧君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恰巧黎晚曾经过,荀璧君一把抓住他问:“黎副官,你们该不会给林小姐吃了……你们当真是疯了!”

  “九少爷是为了救她。”

  “用那种东西续她的命又有何用!分明是要害她!莫不是少帅也跟着疯了,他用这种方式留下她的人怕是要遭天谴啊!”

  黎晚曾一脸漠然,冷声道:“荀老板,请注意你的措辞。”

  “她叫的那样惨,我不能眼睁睁的不管不顾!你让开,我要进去和少帅理论!”

  黎副官拦住他,突然在这时提高音量,大声说道:“荀老板,九少爷的家务事,还请旁人不要插手为好。若是林小姐肯配合,九少爷也绝不会赶尽杀绝。我等已将林家二少爷交付给林家老爷,他保下了命,也保证与林小姐永不相见,多少人都听见了,林家老爷自然也可以作证。”

  话说到此,房内的叫声蓦然停止。黎副官就此转身离去,荀璧君颓唐地站在门口,嗫嚅一句:“造孽啊……”

  窗外雷雨大作,满园的英伦玫瑰在暴雨中摇曳,嫁接在一旁藤枝下的杜鹃花被打落的花瓣飘零,俨然如奄奄一息般。

  隔天,雨停了。

  林初意恢复了神智,趴在床上安静地睁着眼,一动不动,不吵也不闹,荀璧君惊喜于她活了过来,开心不已。

  只不过,林初意这次太安静了。连句话都不说,整日躺在屋子里,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有人喂饭,她就吃,有人递水,她就喝,仍旧不算正常。

  而接下来的那段时间,万秦天整日派人来催,要万少隐回去帅府负荆请罪。做出这等荒唐事,还有脸在外逍遥自在。

  这日万少隐忙完军中要事,回到荀璧君住处,在阳台上点燃了烟,黎晚曾又打发走了从帅府来催的小兵,不由感慨着,若是今日的万秦天没有卧在病榻,那他一定会提枪来抓人了。

  见万少隐不说话,黎晚曾只好又说:“九少爷,你许久没回去帅府了。”

  万少隐不疾不徐地吸进一口烟,轻叹似地吐出袅袅的白色烟雾,手上的抓痕差不多快要复原,“帅府现在是什么状况?”

  黎晚曾见他不曾生气,便敢直言道:“已经是满城风雨,大帅肝火大动,想来九少奶奶闻讯也是悲怆不已。毕竟事情闹得凶了些……”万少隐问:“谁走漏的风声?”黎晚曾苦笑,“家丑闲话多,自九少爷把林小姐带回武溪,九少奶奶虽不情愿,倒也是帮你遮着掩着,她再如何难受也还是帮着堵住了那群姨奶奶的嘴。可世上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帅早就是知情的,挂心于林小姐的人自然会找上门来。眼下情形如此,晚曾斗胆说一句,九少爷还是回去帅府和大帅认个错,大帅不会不帮你压制的,同林家那边美言几句,两家也不至于要因此交恶。”

  万少隐沉吟了片刻,他望向窗外,遥见院子里新栽出来的杜鹃花美如晚霞,如同那一晚桥洞下的淋淋鲜血。他心中竟不由泛起苦涩,继而腾身站起,转身朝楼下面走去。黎晚曾心领神会,立刻随上,在门口碰到荀璧君。

  “少帅。”荀璧君神色认真,恳切地问:“今日你要给我一句实话,你当真没有让阿笙姑娘吃下吧?”

  万少隐玩味地看着他,竟笑了。

  荀璧君第一次觉得他如此阴森狠辣,忍不住叫起来:“你这可不是爱她了,你分明是要毁了她!”

  “荀老板!”黎晚曾制止他继续说下去,瞥一眼万少隐的脸色,他面无表情,黎晚曾心中恐惧,急忙对荀璧君说:“你去陪林小姐吧,今晚不必留门,九少爷回帅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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