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_金玉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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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光绪二十七年五月十六日,自南海战争爆发以来,毅军撤回关内,统领元首携械潜逃。

  而光绪三十七年,元中革命爆发,万家嫡子万秦天在宋、齐、赵等三十多人归顺辅佐下洪福齐天,一路平步青云。因剿灭辽东一带巨匪有功,蒙清政府赏银千余两,统率步骑兵共七营,合计六万六千八百人。

  同年,万秦天昼夜兼程、驰赴岚天省城,协助五省总督张瑞丰镇压西中革命党人,队伍猛增至十七个营。

  一年后,张永为就任临时大总统,万秦天转归荆州武溪城后摇身一变,成为民国新贵、大将师长,从此人称万大帅。

  同年,一位临盆待产的夫人于友人府中生下一男婴,即万大帅第九子,取名少隐,字聿玕,被万大帅认为是带来事业转机与富贵的贵子。

  由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尽管严格厉教,却也视作明珠。及舞勺之年,便教其出掌军旅,随同父万大帅戎马凌云,所谓军家英雄出少年,于天祸国家、乱世惊梦中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楔子

  夜色深沉。

  皎洁月色投笼上了武溪城邸,送来一片惨白如凌霜的光晕。长灯光线微弱,夜风薄凉如水,长安路里一排高低错落的洋楼前,有辆黑色汽车停在那里。

  车内,黎晚曾从后视镜了看了一眼后座上的人,语气是恭敬的,又像怕惊扰了他,声音很低地提醒了句:“副司令,是这里了。”

  后座上的年轻男子一直将头靠在车背上,像是在闭目养神。闻言,他只是极慵懒地应了声“嗯”。

  黎晚曾便只得等着。半晌过去了,那年轻男子才若有所思地睁开眼,清俊英挺的眉宇间衬出一股凛冽,年纪在二十出头上下。他穿着一身戎装,提起手中的枪身去支了下军帽,随后探头望去车窗外面,清一色的红墙白窗,漆皮剥落了不少,就是在这样其中的一扇窗里,有他要去见的人。

  “黎副官。”他说,“没有我的命令不要擅自行动。”说罢便走下车去。

  “是,九少爷。”

  那年轻男子已持枪离去,黎晚曾从他的背影看出了几分他父亲万大帅的影子。

  俗话说的好,虎父无犬子,跟随万大帅那么多年,黎晚曾对那位老将军的脾性再清楚不过。

  可最得大帅万秦天厚望的万九少爷万少隐却将他那位军阀父亲的唯我独尊又提升了几分,用狠辣歹毒来形容怕是不够精准,即便是狼,也是要把肉留给族群分一分的。然而他的性子,却很是耐人寻味。军中之人表面上敬他怕他,在背地里又将副司令称作是“暴君”,极其不赞成他继任万秦天的统帅位置。

  显然,在这种火烧眉毛、内忧外患的节骨眼,黎晚曾是真怕这位新主子闹出难以收场的事儿来。

  “说到底,竟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黎晚曾独自一人守在车上,喟然低叹,

  六月月夜暖,窗帘被夜风轻轻吹拂着飘动,林初意侧身坐在红木椅子上,月白色的旗袍映着她那张显得纯净而温婉的脸孔,更为她整个人添了几分哀楚。

  乔杭祈就站在门边凝望着她,待到她闻声而转头,一双蒙昧却又伶俐的眼,令乔杭祈恍若再次醉进了她酿出的梦境里,轻喃着叫了她一声:“初意。”

  她定定地看着他,眼中流淌出的波晕非怨,也非责难,只听她惋惜一句:“乔七少爷,就算你把我挟持到这里来,也无济于事。如果你想出城,不该用我来换他的亲笔行令,你是在浪费时间。”

  乔杭祈却笑笑,走近她来,“我只不过是想见见你。”

  她却淡淡道,“用这种不光明也不磊落的方式?”

  “除此之外,我也再无他法。”

  她说:“乔七少爷,我本当你是朋友,敬重你也欣赏你。可现在,真不希望我们是以这样的情况下见面。外面的情势对你来说很危险,全城都在通缉你,你应当早些离开才好,又何必同我在这里浪费时间。”

  提及通缉二字,乔杭祈的脸色一僵,不知该如何作答。

  的确,如她所说,他的通缉令满城皆是。作为过腻了花天酒地生活的富家公子,他为了追求信仰而加入了革命党,也顾不得父母亲反对,抛开人人艳羡的大家大业不管,远离故地跑来武溪,在小报社里做编辑。别人都以为他疯了,而他自己呢,本想借着一笔之力挥洒国仇家恨,不料遭人出卖,一窝子同僚都暴露了身份,线人们死的死伤的伤,身为核心之一,他注定难逃一劫。

  难道做个对国家有抱负的人是件错事吗?

  他当然也知道挥霍金钱与吃喝玩乐才会逍遥自在,可这并非有骨气之人的应当作为。他厌倦了军阀腐败与政权争乱,更是厌倦了封建伦理与家族中的伤风败俗。然而到底是太过热血却少了些谋智,眼下性命都难保了,又谈何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他要活命,就必须出城,而要出城,也必须要拿到统帅大将军的亲笔印章行令。

  而这印章,如今是被代理统帅事务的万少隐所管。

  至于眼前这女子,便是万少隐的心头肉。他很清楚,从他第一天接近她起,他就知道她有朝会助他完成前程。

  但他对她又不是完全的利用,或许最初是,可渐渐地,他竟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初意。”乔杭祈怕耽误时间,便不再拐弯抹角,一把握住她的手,语气真挚而热情:“你和我一起走吧,离开武溪,我们去沧平,或者国外!你大好青春,不该被他万少隐白白虚耗。你也有你的梦想,你不是寻常女子,我能给你你想要的生活。”

  她一怔,赶忙想要甩开他的手,可他力气那么大,她挣脱不开,当即皱起眉,“你真是疯了。”

  “我可不是疯了,不疯魔又怎能沦落至此!”他激动起来,伸出手臂抱住了她,紧紧地抱着,痴心话如滔水般从心口上涌出来,“我自知不能和大军阀家的少爷抢人,可革命是要创立新中国的,三妻四妾早晚会被废除。你做他的小,不如做我的合法妻子,我定将对你一心一意,绝不朝三暮四!和我走吧,我们一起走!”

  仿若忍无可忍,林初意奋力将他推开,声色俱严:“不!”

  没想到如水般温顺的她也会有如此冷漠决绝的一面,他一时之间回不过神,反应过来后问道:“我不信,你是不愿离开他?”

  林初意摇摇头,对万少隐,她何尝不想早日脱离?但她也不愿同乔杭祈诉说这其中的原因。今日他挟她来于此,她已经对他失望至极,要她和他一起走?疯话,他自身难保,还说些没头绪的疯话。

  然而下一秒,她突然觉得头有些晕,整个人开始站不稳,无力感蔓过全身,她用力地想要睁开眼,可到底还是昏昏沉沉地坐倒在了床上。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嗫嚅着问他“你什么时候……”再接下来的话就说不出口了,思绪越发浑浊,她瞧见他那森冷而漠然的脸,如同在回答她:“不管你愿意与否,我只有带上你,才能活着走出城。”

  林初意没了意识,黑暗袭来的瞬间,脑子里竟一幕幕闪过的是过往从前。

  陵州时日,雨露为霜,那时她还未来到此地,那时她也不曾失去自由。只可惜,如今的一切都已更改,物是人非,一片白茫茫的大江拦住她去路。她仓皇地回过头,看见万少隐站在原地,他眼里藏着冷冷的热烈,与深渊,逼她坠进去。她越挣扎越无措,江边繁华都已逝,四面楚歌,唯有他能给她容身所,也是他一点点的把枷锁套在她双腕,像悲悯刺穿喉咙,碾碎她心,封了明日,断她去路。

  她艰难地抬起眼,已不知过去了多久,迷迷糊糊地觉得周身的一切都在恍惚的流逝,她是在车上。她吃力地移动视线,这才发现自己靠着他的肩。

  察觉她醒来,他低眼来看。

  四目相交,她避不开他目光。那视线总是灼热的,与他那颗残酷的心形成可怕的对比。他紧紧地攥住她的手,清冷声音中泄露一丝柔情,“头还疼不疼?”

  她没说话,似乎不愿回答。

  黎晚曾不敢把车开的太快,担心颠簸。车内的沉默气氛令他不太舒坦,他听到林初意用极微弱的声音质问起万少隐:“乔杭祈……他……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还活着,你就别操心那个了。”万少隐抱着她,虽然语调平缓无异,可黎晚曾透过后视镜却见他的面孔上浮现出冽然的寒气。

  “他是革命党……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在抓他们那拨人,你肯定不会放过他的……你也知道我和他是相识,你利用我引出他,是为了留个用得上的活口。”

  “你累了,不要多说了。”

  “万少隐……你当真是……冷血无情之人。”她的语调中带着隐隐的嘲弄与愠怒,说着说着,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听闻与此的黎副官不禁感到怅然,他这次略微侧过去头,见万少隐吻上她的发,竟也低低地叹息了声,问道,“晚曾,你也觉得我是个无情之人?”

  黎晚曾急忙转回头,末了安慰,“副司令向来对林小姐有情有义,这一次迫于无奈,副司令也是被情势所逼。依晚曾所见,副司令不必太过自责。”

  万少隐不再说话了,黎晚曾稍稍镇定下来,可接着,身子陡然一震,因万少隐那句突如其来的话:“把乔杭祈送去给卢以安,他一直都想从革命党的口中问出军机要密,你告诉他,要是问不出来有用的东西,人,就不用留着了。”

  黎晚曾沉默良久,说:“是,副司令,我将一切照办。”

  “好了,回荀老板那边吧。”

  黎晚曾差点将“九少奶奶吩咐过,要带副司令回府”脱口而出,仔细想想,还是没能违背他的命令,便又道了声“是”。

  万少隐紧紧地箍着怀里的人,好像一撒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黎晚曾替他感到忧心,犹记得当初那一日,万少隐遇见她时,黎晚曾也恰好在他身边。他的眼睛管不住地追着她的身影跑,见她笑,他也笑,见她皱眉,他也心烦。他鬼使神差地自控不能,无论时日过去再久,他也放不掉她的一身芳香。

  外人都道他年少英雄,随父出征,战场屡胜,好似永不会战死。可他也只是凡人,他能活下来,大概是他把自己的命放在了她这里,她在,他生。

  她死,他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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