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侣爱我
三天后，我收到了阳极回宗的消息。
果不其然，那家伙又带回来十二个新道侣。我趁他还没来得及将道侣入籍申请递上来，便直接一个传讯将他叫到了跟前。
“峸鸿剑君，您找我？”
我抬眼看向敲门进来的阳极。
阳极有一头微微泛紫的天然卷长发，鼻梁上戴着一副银白色单片眼镜，身上穿的衣服在皇天剑门里显得格外鲜艳花俏。他的容貌虽然算得上英俊风流，但我不清楚这是不是他本来的样貌——毕竟他会妖修秘术，而妖修秘术本身就是以改变形貌著称的。
既然连变成其他种族的外貌和体型都可，那么单纯改变本体容貌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这人是从皇天剑门直属小世界飞升上来的草根修士，父母只是凡人，即使后来他修炼有成以灵丹为其延寿，如今四千年过去，他们也早已过世了。
阳极之前修炼时并没有在皇天剑门里获得超额的优待，最终取得的成就却远超同辈。说实话一开始我还对他颇有好感——
只可惜这好感在我得知他娶了一二三四五六七个道侣后便直接归零了。后来虽然我并没有在决议他是否能成为四长老的时候提出反对，但这不能代表我私心里不嫌弃他。
说真的，我一直觉得这家伙在将“道侣”这个神圣的词按在地上死命往土里怼。他往回带道侣的频率之勤快，甚至让我有一段时间怀疑他是不是在利用皇天剑门的制度偷偷牵线帮人走捷径加入皇天剑门。
不过在调查过后，我发现我想多了。
那两万个各族修士……还真是阳极的道侣。
简直一言难尽。
我放下手中的玉简，问：“伤好了。”
阳极的神情有点尴尬：“啊……嗯，好了。”
我从头到尾没往他受过伤的部位看，淡淡地又换了话题：“听说你又带回来十二个道侣。”
阳极咳嗽一声，扶了扶眼镜：“没错。”
我：“你与岐南才分开三日。”怎么会一下子又凑齐了十二个。
阳极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又咳了一声：“因为她们是十二胞胎。”
我：“……”
我忍了忍，实在没忍住，露出了点嫌弃的眼神。
然而阳极似乎完全没看出来我的嫌弃，自顾自开始狡辩：“我本来短时间里没想再找的，但是十二胞胎啊，这数字可太吉利了！加上朱姑娘她们长得又实在得我心，我才没忍住……”
我用越发嫌弃的目光盯着他。
“……说起来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问您啊，”阳极的话题忽然一个大转弯，直接拐到了我身上，“您选岐南长老当道侣，不会觉得很可怕吗？”
我蹙眉道：“什么。”
阳极比划着手指举例：“比如说修为太高了担心打不过了啊，崇拜者太多总好像有人要和自己抢道侣啊，还有最重要的是总在身上揣一堆很可怕的剧毒丹药！一边冲你笑另一边就能下黑手！我一看到他就觉得哪哪儿都疼，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他的声音在我不善的注视下越来越小，但还是坚强地说完了：“您都没看到……前两天他追杀众生盟的半步源神时……有多吓人。”
我冷冷道：“说完了。”
阳极终于发现我不太高兴了，眼观鼻鼻观心：“唔，说完了。”
我不太能理解阳极的想法。
这家伙到底为什么会和我说这些，难道他觉得我听见他当面诋毁我最爱的道侣会不生气？
在我短暂沉默的时候，阳极又没忍住自顾自开口嘟囔道：“说真的，我还是喜欢修为比我低的，这样他们又不会妨碍到我，我也能轻松承担给他们的修练资源，简直一举两得。”
我微微眯起眼睛。
喜欢修为比自己低的道侣，这话岐南曾经也说过。
但岐南和这家伙是不一样的。
年轻时的我无法理解为何岐南会说自己喜欢“温柔、可爱、会撒娇、修为比自己低”的，而不愿意选择我。因为在我看来岐南和那样的修士截然不同，甚至连共同话题也不会有。
但后来我逐渐意识到，他说那句话的意思其实是“我想找道侣，但我无法相信任何人。所以我宁可选择一个不会给我惹麻烦、也完全不了解我的人，那至少不会让我陷入危险。”
那时的岐南是一个只能依靠自己的散修，却一直践行着自己的理想，悄然改变着这个世界。
他选择了一条太过危险的路，走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谨慎、桀骜、坚定、宁折不弯……这就是让我着迷的他。
而阳极就不一样了，瞧瞧他这直白到毫不掩饰的渣男语录，瞧瞧他平时动不动就把时间浪费在勾搭美人上的行径。
这渣男要不是还算能打，早被人套麻袋沉海了。
我不想和阳极这个观念完全不同的家伙讨论道侣问题，面无表情地说了找他来的正事：“最近不要离宗。你还有二十四万份公文没批。玉简已经送到你行宫里了。”
阳极：“……啊？我也要批公文？我不是皇天剑道的啊！”
我：“但你也修皇天之道。”
阳极的表情仿佛要裂开一样。
看着他忽然傻掉的表情，我的心情忽然舒畅了一点。
果然对这种渣男，只有十倍的工作量才能拯救他危如累卵的人品了。
在送走失魂落魄的阳极后，我忽然想起了岐南最近一直关注阳极的事。
这个问题在岐南回来的那天，我就不着痕迹地问过他了。
当时岐南带着与我如出一辙的嫌弃说道：“感兴趣？当然感兴趣了。这种到处浪的渣男居然还能修行得那么快，我觉得他没准是什么还未被发现的特殊体质呢。”
“近些年皇天剑门不是人手严重不足嘛，我就想要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批量复刻一群特殊体质的天才出来……可惜目前还没有发现。”
“难不成阳极那家伙真的只是单纯的天赋好？”
此后我俩一齐唾弃了一番阳极花心滥情的渣男行径，便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我一边回忆一边追寻着岐南的气息来到了一间书房外。
透过半掩着的门缝和垂帘，我看见了正在教导万俟非念书的岐南。他们说话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让我总觉得……万俟非好像快要哭了。
“……哎，你怎么又背不下来。我想起来年轻时遇到了一个道友，他背阵法秘纹特别慢，结果有一次被人用阵法困住，又想不起来如何解阵。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你知道是为什么的对吧？”
“我、我会好好背的。”
“乖。啊，对了，我又想起来一件事……”
……真的哭了。
我皇天剑门的人怎么能动不动就哭。
我看着被岐南的故事吓哭的幼弟，心底有点恨铁不成钢。
这时岐南已经察觉了我的到来，拍了拍万俟非的后背以示鼓励，而后便起身向我走来。
“峸鸿，你忙完了？”他笑着问道。
我点了下头，又看了眼被留在原地的万俟非：“如何。”
岐南随手扒拉了一下头发，无奈道：“还行吧，就是有点少爷心性，自以为是还玻璃心。没关系的，他年龄还小，只要多受点社会的毒打就好了。”
我迟疑了片刻，问道：“要让他出去历练吗。”
很多东西只有亲眼见过才会懂。万俟非一直长在皇天剑门为他提供的优渥环境里，不谙世事，不明疾苦，或许要让他成熟起来的方法唯有出去历练了。
岐南沉吟片刻，而后摇头道：“不行，你也知道现在的外界是什么情况。再等他长大一点吧。”
源界源灵崩溃后灵力全面复苏，法则也一一外显。
这即是修真盛世，也是乱世来临的前兆。
在这种环境中，虽然修练资源远比千年前丰富得多，但修士彼此争抢资源的情况却反而会越发激烈。
这是因为，如果他们不争不抢，就会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将自己远远甩下。
这是一种很糟糕的情况，我最近需要处理的文件数量暴增，除了皇天剑门扩张的原因外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修士们的争斗心上升了。
放在皇天剑门建立之前，源界若发生这般改变，恐怕修真界真的会走向血流成河的极端。而皇天剑门要做的就是在局势真正乱起来之前找到那个新的平衡点，让来之不易的和平维持下去。
但是，在这条路上还有一个最大的阻碍……
我缓声问道：“众生盟为何会知道你们的行踪，你可有头绪。”
岐南见我忽然提起这个，微微一愣，旋即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们追捕那群逃亡修士时并没有固定行踪，而且遭遇伏击时那群修士已经被我镇压了三天了，我很确定他们没能力瞒过我偷偷往外发传讯。”
我凝眉沉声道：“若如此，那玄镜宗便有嫌疑。”
玄镜宗是原本大荒洲上与皇天剑门同为五大宗门的霸主级势力。他们擅长观测源灵、推导法则流向。那群修士在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是无所不知——当然，那只是理论上的。
想要窥探一名源神的行踪，必须要有另一名源神出手。而如今明面上有可能做到这一点的修士，也唯有玄镜宗的太上长老明启道君。
当然，玄镜宗一向与皇天剑门交好。没有必要我也不想轻易怀疑他们。
岐南想了想，不置可否地晃了晃脑袋。他勾起唇角，伸手触摸我的脸颊，随后手指若即若离地往下滑落半寸，指尖微微没入我的领口：“剑君，不要总这么严肃嘛，这事或许只是巧合呢？”
我的瞳孔微微收缩，抬手虚握住岐南的手腕。
岐南眼底的笑意加深，上身朝我贴近了一点，将另一只手臂也环在了我的颈后。他将头半侧，靠在我的肩上，嘴唇几乎就要贴上我的脖子。
我甚至已经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若有若无地钻入高领与我皮肤之间的缝隙中，勾得我大脑一片空白。
“剑君大人，你看上去好馋人。”他的手指慢慢沿着我的颈侧皮肤滑下，将我规整的领口压出一片堆积的皱褶，“请问我可以尝一口吗？”
……当然可以。
只要是你，无论怎样都可以。
我这么想着，但是急促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完全诠释了我濒临失控的心绪。允许的话又没能说出口，但我相信岐南是明白我的心意的。
因为他的唇已经贴上来了。
温热柔软的触感沿着他手指走过的路线一路描摹，最后在我的喉结上停留了许久。我不由自主的抬手扶住了他瘦窄的腰，几乎就要将脑海中浮现的种种失礼之举付诸实践了。
然而就在这时，我的传讯令牌忽地震动了起来。
岐南的动作一顿，拉开了点距离看向我的腰侧。
我也逐渐清醒过来，强压着火气看向传讯令牌上出现的名字。
“……是戎駮长老。”
岐南没说什么，退开了半步，又帮我把皱了的衣领拉回原状。我有点难受，一时没敢看他的表情，深吸口气接通了传讯。
“峸鸿剑君，关于您方才批复的玉简……”戎駮没有看到站在传讯玉简投影死角的岐南，所以对自己刚刚打断了什么一无所觉。
我压抑着复杂的情绪，冷静地回应完了戎駮的所有质疑。
在挂断通讯后，我终于再次看向了一直站在半步之外的岐南。他脸上的笑已经消失了，那双清亮的茶色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我，许久沉默不语。
我隐约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距离感，心底有些慌乱：“岐南……”
“峸鸿剑君。”岐南平静地打断我。
“你是皇天剑门的掌权者，你的决定影响着亿万生灵的存亡，”他说，“我知道这些，也倾慕你的品行。但你难道想一辈子困在皇天剑门里吗？”
他说到这里时顿了顿，垂下眼，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我不希望我游历天下时，你永远都不在。你明白吗？”
说完后，他再度抬眸看了我一眼，眼神依旧那么冷静。
旋即他递给我一瓶凝神丹，而后转身离去。
而我却被他的话钉在了原地。
我当然明白。
如果我不明白，我当时也不会做那个梦了。
皇天剑道，本该是借信仰、名望、众生意志凝聚剑意，以得君临天下之势。在初代皇天剑君建立皇天剑门之时，他或许只是想以众生念成就自身一人，而后再反镇天下之恶。
然而时至今日，皇天之名却早已凌驾于剑道之上。
皇天剑君比我洒脱，他早早看穿了这一本质，于是果断脱身而出。甚至当年若非比他强的皇天剑道修士全部在战争中殉道，他永远也不会继任皇天剑君之位。
可惜我不是他。
当那些赞颂、尊敬、崇拜着皇天剑门的修士，怀着绝望的心情向皇天剑门寻求庇护——我做不到对施加在他们身上的恶视而不见。
我用力握拳，死死抵住胸口。
丝丝缕缕的痛苦缓缓钉入我的心脏，强烈的滞闷感让我无法呼吸。
我不知道自己要用多久才能改变这种现状。
我也不知道在我成功之前，岐南会不会已经离我而去。
我没有让痛苦表露到脸上，只是打开了岐南给我的丹瓶，倒出一枚丹药送入口中。
凝神丹的药效抚慰着我躁动的神识，但其中残留的属于岐南的气息才是让我重新恢复冷静的良药。
我深吸口气，抬步向岐南离开的方向追去。
无论这需要多久、有多困难，我都不会放弃的。
我绝对不会让别人从我身边抢走岐南。
在转过一个转角后，我的脚步猛的一顿。
只见不远处刻满蛟龙戏珠纹路的银灰色墙壁上正靠着个人。他穿着深青色云山纹长袍，黑色长发披散在白色的广袖外衣上，全身各处都点缀着由我鳞片制成的银饰，整个人看上去清俊又文雅。
他听见我靠近的动静，偏头看来。
我站在数米外与他对视。
岐南忽然一撸袖子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朝我摊手：“玉简呢？分我一半，我帮你一起批。”
我没吭声，定定地注视着他。
岐南凶巴巴地威胁我：“只给你两千年！两千年后你要是还这样，我就离家出走，听到没有！”
我沉默了许久，没把玉简给他，反倒把我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你说话！”
“……嗯。”
我有全天下最好的道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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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那家伙又带回来十二个新道侣。我趁他还没来得及将道侣入籍申请递上来，便直接一个传讯将他叫到了跟前。
“峸鸿剑君，您找我？”
我抬眼看向敲门进来的阳极。
阳极有一头微微泛紫的天然卷长发，鼻梁上戴着一副银白色单片眼镜，身上穿的衣服在皇天剑门里显得格外鲜艳花俏。他的容貌虽然算得上英俊风流，但我不清楚这是不是他本来的样貌——毕竟他会妖修秘术，而妖修秘术本身就是以改变形貌著称的。
既然连变成其他种族的外貌和体型都可，那么单纯改变本体容貌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这人是从皇天剑门直属小世界飞升上来的草根修士，父母只是凡人，即使后来他修炼有成以灵丹为其延寿，如今四千年过去，他们也早已过世了。
阳极之前修炼时并没有在皇天剑门里获得超额的优待，最终取得的成就却远超同辈。说实话一开始我还对他颇有好感——
只可惜这好感在我得知他娶了一二三四五六七个道侣后便直接归零了。后来虽然我并没有在决议他是否能成为四长老的时候提出反对，但这不能代表我私心里不嫌弃他。
说真的，我一直觉得这家伙在将“道侣”这个神圣的词按在地上死命往土里怼。他往回带道侣的频率之勤快，甚至让我有一段时间怀疑他是不是在利用皇天剑门的制度偷偷牵线帮人走捷径加入皇天剑门。
不过在调查过后，我发现我想多了。
那两万个各族修士……还真是阳极的道侣。
简直一言难尽。
我放下手中的玉简，问：“伤好了。”
阳极的神情有点尴尬：“啊……嗯，好了。”
我从头到尾没往他受过伤的部位看，淡淡地又换了话题：“听说你又带回来十二个道侣。”
阳极咳嗽一声，扶了扶眼镜：“没错。”
我：“你与岐南才分开三日。”怎么会一下子又凑齐了十二个。
阳极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又咳了一声：“因为她们是十二胞胎。”
我：“……”
我忍了忍，实在没忍住，露出了点嫌弃的眼神。
然而阳极似乎完全没看出来我的嫌弃，自顾自开始狡辩：“我本来短时间里没想再找的，但是十二胞胎啊，这数字可太吉利了！加上朱姑娘她们长得又实在得我心，我才没忍住……”
我用越发嫌弃的目光盯着他。
“……说起来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问您啊，”阳极的话题忽然一个大转弯，直接拐到了我身上，“您选岐南长老当道侣，不会觉得很可怕吗？”
我蹙眉道：“什么。”
阳极比划着手指举例：“比如说修为太高了担心打不过了啊，崇拜者太多总好像有人要和自己抢道侣啊，还有最重要的是总在身上揣一堆很可怕的剧毒丹药！一边冲你笑另一边就能下黑手！我一看到他就觉得哪哪儿都疼，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他的声音在我不善的注视下越来越小，但还是坚强地说完了：“您都没看到……前两天他追杀众生盟的半步源神时……有多吓人。”
我冷冷道：“说完了。”
阳极终于发现我不太高兴了，眼观鼻鼻观心：“唔，说完了。”
我不太能理解阳极的想法。
这家伙到底为什么会和我说这些，难道他觉得我听见他当面诋毁我最爱的道侣会不生气？
在我短暂沉默的时候，阳极又没忍住自顾自开口嘟囔道：“说真的，我还是喜欢修为比我低的，这样他们又不会妨碍到我，我也能轻松承担给他们的修练资源，简直一举两得。”
我微微眯起眼睛。
喜欢修为比自己低的道侣，这话岐南曾经也说过。
但岐南和这家伙是不一样的。
年轻时的我无法理解为何岐南会说自己喜欢“温柔、可爱、会撒娇、修为比自己低”的，而不愿意选择我。因为在我看来岐南和那样的修士截然不同，甚至连共同话题也不会有。
但后来我逐渐意识到，他说那句话的意思其实是“我想找道侣，但我无法相信任何人。所以我宁可选择一个不会给我惹麻烦、也完全不了解我的人，那至少不会让我陷入危险。”
那时的岐南是一个只能依靠自己的散修，却一直践行着自己的理想，悄然改变着这个世界。
他选择了一条太过危险的路，走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谨慎、桀骜、坚定、宁折不弯……这就是让我着迷的他。
而阳极就不一样了，瞧瞧他这直白到毫不掩饰的渣男语录，瞧瞧他平时动不动就把时间浪费在勾搭美人上的行径。
这渣男要不是还算能打，早被人套麻袋沉海了。
我不想和阳极这个观念完全不同的家伙讨论道侣问题，面无表情地说了找他来的正事：“最近不要离宗。你还有二十四万份公文没批。玉简已经送到你行宫里了。”
阳极：“……啊？我也要批公文？我不是皇天剑道的啊！”
我：“但你也修皇天之道。”
阳极的表情仿佛要裂开一样。
看着他忽然傻掉的表情，我的心情忽然舒畅了一点。
果然对这种渣男，只有十倍的工作量才能拯救他危如累卵的人品了。
在送走失魂落魄的阳极后，我忽然想起了岐南最近一直关注阳极的事。
这个问题在岐南回来的那天，我就不着痕迹地问过他了。
当时岐南带着与我如出一辙的嫌弃说道：“感兴趣？当然感兴趣了。这种到处浪的渣男居然还能修行得那么快，我觉得他没准是什么还未被发现的特殊体质呢。”
“近些年皇天剑门不是人手严重不足嘛，我就想要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批量复刻一群特殊体质的天才出来……可惜目前还没有发现。”
“难不成阳极那家伙真的只是单纯的天赋好？”
此后我俩一齐唾弃了一番阳极花心滥情的渣男行径，便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我一边回忆一边追寻着岐南的气息来到了一间书房外。
透过半掩着的门缝和垂帘，我看见了正在教导万俟非念书的岐南。他们说话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让我总觉得……万俟非好像快要哭了。
“……哎，你怎么又背不下来。我想起来年轻时遇到了一个道友，他背阵法秘纹特别慢，结果有一次被人用阵法困住，又想不起来如何解阵。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你知道是为什么的对吧？”
“我、我会好好背的。”
“乖。啊，对了，我又想起来一件事……”
……真的哭了。
我皇天剑门的人怎么能动不动就哭。
我看着被岐南的故事吓哭的幼弟，心底有点恨铁不成钢。
这时岐南已经察觉了我的到来，拍了拍万俟非的后背以示鼓励，而后便起身向我走来。
“峸鸿，你忙完了？”他笑着问道。
我点了下头，又看了眼被留在原地的万俟非：“如何。”
岐南随手扒拉了一下头发，无奈道：“还行吧，就是有点少爷心性，自以为是还玻璃心。没关系的，他年龄还小，只要多受点社会的毒打就好了。”
我迟疑了片刻，问道：“要让他出去历练吗。”
很多东西只有亲眼见过才会懂。万俟非一直长在皇天剑门为他提供的优渥环境里，不谙世事，不明疾苦，或许要让他成熟起来的方法唯有出去历练了。
岐南沉吟片刻，而后摇头道：“不行，你也知道现在的外界是什么情况。再等他长大一点吧。”
源界源灵崩溃后灵力全面复苏，法则也一一外显。
这即是修真盛世，也是乱世来临的前兆。
在这种环境中，虽然修练资源远比千年前丰富得多，但修士彼此争抢资源的情况却反而会越发激烈。
这是因为，如果他们不争不抢，就会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将自己远远甩下。
这是一种很糟糕的情况，我最近需要处理的文件数量暴增，除了皇天剑门扩张的原因外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修士们的争斗心上升了。
放在皇天剑门建立之前，源界若发生这般改变，恐怕修真界真的会走向血流成河的极端。而皇天剑门要做的就是在局势真正乱起来之前找到那个新的平衡点，让来之不易的和平维持下去。
但是，在这条路上还有一个最大的阻碍……
我缓声问道：“众生盟为何会知道你们的行踪，你可有头绪。”
岐南见我忽然提起这个，微微一愣，旋即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们追捕那群逃亡修士时并没有固定行踪，而且遭遇伏击时那群修士已经被我镇压了三天了，我很确定他们没能力瞒过我偷偷往外发传讯。”
我凝眉沉声道：“若如此，那玄镜宗便有嫌疑。”
玄镜宗是原本大荒洲上与皇天剑门同为五大宗门的霸主级势力。他们擅长观测源灵、推导法则流向。那群修士在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是无所不知——当然，那只是理论上的。
想要窥探一名源神的行踪，必须要有另一名源神出手。而如今明面上有可能做到这一点的修士，也唯有玄镜宗的太上长老明启道君。
当然，玄镜宗一向与皇天剑门交好。没有必要我也不想轻易怀疑他们。
岐南想了想，不置可否地晃了晃脑袋。他勾起唇角，伸手触摸我的脸颊，随后手指若即若离地往下滑落半寸，指尖微微没入我的领口：“剑君，不要总这么严肃嘛，这事或许只是巧合呢？”
我的瞳孔微微收缩，抬手虚握住岐南的手腕。
岐南眼底的笑意加深，上身朝我贴近了一点，将另一只手臂也环在了我的颈后。他将头半侧，靠在我的肩上，嘴唇几乎就要贴上我的脖子。
我甚至已经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若有若无地钻入高领与我皮肤之间的缝隙中，勾得我大脑一片空白。
“剑君大人，你看上去好馋人。”他的手指慢慢沿着我的颈侧皮肤滑下，将我规整的领口压出一片堆积的皱褶，“请问我可以尝一口吗？”
……当然可以。
只要是你，无论怎样都可以。
我这么想着，但是急促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完全诠释了我濒临失控的心绪。允许的话又没能说出口，但我相信岐南是明白我的心意的。
因为他的唇已经贴上来了。
温热柔软的触感沿着他手指走过的路线一路描摹，最后在我的喉结上停留了许久。我不由自主的抬手扶住了他瘦窄的腰，几乎就要将脑海中浮现的种种失礼之举付诸实践了。
然而就在这时，我的传讯令牌忽地震动了起来。
岐南的动作一顿，拉开了点距离看向我的腰侧。
我也逐渐清醒过来，强压着火气看向传讯令牌上出现的名字。
“……是戎駮长老。”
岐南没说什么，退开了半步，又帮我把皱了的衣领拉回原状。我有点难受，一时没敢看他的表情，深吸口气接通了传讯。
“峸鸿剑君，关于您方才批复的玉简……”戎駮没有看到站在传讯玉简投影死角的岐南，所以对自己刚刚打断了什么一无所觉。
我压抑着复杂的情绪，冷静地回应完了戎駮的所有质疑。
在挂断通讯后，我终于再次看向了一直站在半步之外的岐南。他脸上的笑已经消失了，那双清亮的茶色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我，许久沉默不语。
我隐约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距离感，心底有些慌乱：“岐南……”
“峸鸿剑君。”岐南平静地打断我。
“你是皇天剑门的掌权者，你的决定影响着亿万生灵的存亡，”他说，“我知道这些，也倾慕你的品行。但你难道想一辈子困在皇天剑门里吗？”
他说到这里时顿了顿，垂下眼，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我不希望我游历天下时，你永远都不在。你明白吗？”
说完后，他再度抬眸看了我一眼，眼神依旧那么冷静。
旋即他递给我一瓶凝神丹，而后转身离去。
而我却被他的话钉在了原地。
我当然明白。
如果我不明白，我当时也不会做那个梦了。
皇天剑道，本该是借信仰、名望、众生意志凝聚剑意，以得君临天下之势。在初代皇天剑君建立皇天剑门之时，他或许只是想以众生念成就自身一人，而后再反镇天下之恶。
然而时至今日，皇天之名却早已凌驾于剑道之上。
皇天剑君比我洒脱，他早早看穿了这一本质，于是果断脱身而出。甚至当年若非比他强的皇天剑道修士全部在战争中殉道，他永远也不会继任皇天剑君之位。
可惜我不是他。
当那些赞颂、尊敬、崇拜着皇天剑门的修士，怀着绝望的心情向皇天剑门寻求庇护——我做不到对施加在他们身上的恶视而不见。
我用力握拳，死死抵住胸口。
丝丝缕缕的痛苦缓缓钉入我的心脏，强烈的滞闷感让我无法呼吸。
我不知道自己要用多久才能改变这种现状。
我也不知道在我成功之前，岐南会不会已经离我而去。
我没有让痛苦表露到脸上，只是打开了岐南给我的丹瓶，倒出一枚丹药送入口中。
凝神丹的药效抚慰着我躁动的神识，但其中残留的属于岐南的气息才是让我重新恢复冷静的良药。
我深吸口气，抬步向岐南离开的方向追去。
无论这需要多久、有多困难，我都不会放弃的。
我绝对不会让别人从我身边抢走岐南。
在转过一个转角后，我的脚步猛的一顿。
只见不远处刻满蛟龙戏珠纹路的银灰色墙壁上正靠着个人。他穿着深青色云山纹长袍，黑色长发披散在白色的广袖外衣上，全身各处都点缀着由我鳞片制成的银饰，整个人看上去清俊又文雅。
他听见我靠近的动静，偏头看来。
我站在数米外与他对视。
岐南忽然一撸袖子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朝我摊手：“玉简呢？分我一半，我帮你一起批。”
我没吭声，定定地注视着他。
岐南凶巴巴地威胁我：“只给你两千年！两千年后你要是还这样，我就离家出走，听到没有！”
我沉默了许久，没把玉简给他，反倒把我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你说话！”
“……嗯。”
我有全天下最好的道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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